Chapter 10 布灵顿(第5/11页)
我没有笑,而是转头去看书脊上的名字。亨平人的习惯仍深藏在我心底,没有那么容易就消失。所以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说,我宁肯闭嘴什么都不说。
巴顿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你跟看起来的样子不太一样。”
这让我笑了起来,不由得操起了早先说话的方式:“很多人都这么说,这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看起来到底是什么样子。你能告诉我,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吗?而我的实质又怎么和外观不相符了呢?”
“即使在跟一位贵族说话时还这么尖牙利齿,而且没有种完菜就不肯来。你看起来桀骜不驯、郁郁寡欢。但人们说你就是‘风之子’,说你救护难产的妇人,治愈跛足的绵羊,还把弱智的小孩子变回正常人。你带来了不少奇迹,不是吗?”
我没有回答,反倒因为刚才那种穆勒式的说话方式而暗自后悔。够了,别再自我炫耀了。
“但我想见你的原因与此无关。”巴顿说,“那些迷信的人们总会传颂些神话般的故事,但我可不会随便把那些传说中的人物招来问话。引起我注意的是他们说你有一头像羊毛般洁白的发色,而且每日苦行。看起来很年轻,却像个老人般行事。兰尼克·穆勒怎么会变成这样?”
最后的那个问题来得突然、荒谬而危险,以至于我未能藏起自己的惊讶。巴顿笑了起来,显然为自己的狡计得逞而扬扬自得:“逮着你了。即使那些聪明人也常被我骗到,装成一个又老又无知的贵族蠢货也并不是全无益处。兰尼克·穆勒的故事一直很令我着迷。从他和他的父亲,亲爱的老恩塞尔·穆勒钻进库库艾的森林后算起,已经过了四年了。据说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可我不相信传说。那些传说大多是从某种自然现象夸大而来,我可不觉得走进库库艾的森林就一定会死。你觉得呢?”
我耸了耸肩。
“我觉得他们会再出来的。”巴顿说道,“我认为兰尼克·穆勒,‘背叛河平原’的灾祸之源,还活着。”
他死死盯着我:“我认识你,孩子,当你还是十一岁时我就见过你。”
这让我不得不再一次细细打量他,我见过这么瘦弱的老人吗?
“那时候,我还在四处旅行——大概可以算是个历史学家吧——到处收集故事和家谱。自从共和国把我们的先祖和他们的家族放逐到这个天堂般的国度里,以惩罚他们犯下的罪后,已经过了数千年。这数千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让我感到好奇。而当我看到你时,我只觉得这是个注定要做点大事的孩子,可他们说你到处奸淫掳掠,所经之处,只带来无尽的灾难。”
我摇了摇头,考虑着是承认他猜得没错,还是假装成对兰尼克·穆勒所知甚少的样子。真讽刺,在“背叛河平原”上,那个伪装成我的家伙,已经让我的样子尽人皆知。在那儿没人认出我来,可在这里,在这个世界最偏远的角落里,我却被人认出来了。
“可我最感兴趣的是发生在你故乡的事情,兰尼克·穆勒。我听说你的弟弟丁特已替代你坐上了国王的宝座,统治着本应归你统治的土地。”
“他不过是个傀儡,谢天谢地。因为那个杂种根本连个蚂蚁窝都管不好。”我怒道,亦借此承认他所言非虚。
“他是你母亲的孩子吗?”
“尽管这看来不可思议,但没错。而我从没见过你,巴顿勋爵。”
“那时我可比现在年轻多了。”他从位子上站起身,走到一个梯子边上,慢慢爬了上去。从上面拿下一本又厚又重的大书,递到我手中。“这是我从你父亲那儿借来的,当时他可很不情愿来着。但他还有一个副本,而且我向他解释了家谱学对我有多重要,最后他被我说服了。当然,也有可能他觉着没必要跟一个傻瓜多计较吧,但他还是要我掏了好大一笔钱买下这本书。”
那听起来确实是我父亲会做的事。
我打开书,书里记载了穆勒的家谱和历史,好像是由历代的史官以编年体的方式手写而成。我不太认得书最后撰写记录的那个笔迹,但显然这本书一直记录到我十一岁时为止。看看史官将哪些内容记入族史还挺有意思的。而我一定是特别讨人喜欢,因为哪怕是我孩提时说过的只言片语都被一一记录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