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翠丝 大秘密(第5/6页)
不知道卡拉有多么执着于维护派别制度、忠于我们的创建者、忠于忠诚者的身份,反正对我来说,忠诚者只不过是暂时的身份,它有力量仅仅是因为它能帮我离开那座城市,而她对忠诚者的感情应该更深。
“我们来到这里,还知道了真相,这样就很好了。”我说,“你觉得这没有用吗?”“当然有用,”卡拉轻声说道,“可我对自我就得重新定义了。”母亲去世后,我一直紧紧抓住“分歧者”的身份聊以自慰,它就像一只伸出来的手,救我于危难中。当周围的一切全部崩塌,是“分歧者”三个字让我找到了自我,可这一刻,我禁不住怀疑自己是否还需要它。不知道“无畏派”、“博学派”、“分歧者”、“忠诚者”的字眼是否有过存在的意义,还是说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它们来定义自己,只需要朋友、恋人、兄弟姐妹,只需要我们做出的选择、我们之间的爱和忠诚来将彼此联结。
“你还是看看那位吧。”卡拉冲着托比亚斯点了点头。“也是。”我道。走到屋子对面,我立在窗子旁边,看着窗外基地的光景:一成不变,无非就是一块块玻璃、一根根钢筋、一条条道路、一块块草坪和一道道围栏。看到我走近,他停下脚步,立在了我的身边。“你还好吧?”我问。“嗯哼。”他坐上了窗台,面朝着我,视线与我持平,“说实话,还真不怎么好。我一直在想,这一切最后都是一场空,我是说,派别的存在。”他揉了揉后脖颈,不知是否想到了自己背上的文身。“我们已把全部的注押在里面,没人例外,只是我们当时没意识到罢了。”
“你一直在想这件事?”我皱皱眉头道,“托比亚斯,他们一直在监视着我们,监视着城市所发生的一切,监视着我们做过的一切。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出面干涉,却一直没停止侵犯我们的生活隐私。”
他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也许吧。不过困扰我的事不是这个。”
大概是出于无意,我眼神中透出的怀疑与不相信被他捕捉到,他猛地摇了摇头说:“翠丝,我在无畏派控制室工作过。整个城市到处都是摄像头,每时每刻监视着各处动静。在你们考验期间,我也一直告诫你有人在监视着你们,不记得了吗?”
我这才想起那时他的眼睛在天花板和房间角落中不停地转,这所谓的警告也是从他紧闭的唇齿间隐晦发出的。只是我从未想过他要提醒我的是摄像头的存在,我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我以前也因为这个觉得很困惑,”他道,“后来时间长了,我也就慢慢适应了。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自己凭着自给自足支撑社会的存在,现在看来,这点倒是不差,只不过是他们把我们安置在这片土地上,让我们自立地活着。事情就是这样。”
“我就是有些纳闷,要是看到有人有难了,你就应该伸出援手啊,管他是不是实验呢。还有……天哪,别提他们看到的一切。”我心中突然有些畏惧起来。
他冲我微微一笑。
“怎么了?”
“我刚才想起了他们看到的一些事。”他说着就用一只手揽住我的腰。我定睛凝视了他的面容一会儿,可要不是他那样暖意融融地对我笑着,要不是知道他只是为了安慰我,我早就撑不下去了。我笑了笑。
我也跳上窗台,坐在他身边,双手垫在我的腿和木板中间:“其实,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派别制度是我们的祖先在很久前创设的,他们会觉得这是最佳生活方式,或对人们以最好的状态活下去最为有利,不管这制度最终是不是基因局设置的,性质都差不到哪儿去。”
他起初没有回应,只是咬着嘴唇的内侧,垂目盯着我们并排放在地上的脚。我的脚趾轻轻滑过地板,却没有踩到地面。
“你说得也有道理。”沉默良久后,他说,“可这个世上突然间有太多的谎言,我都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是现实的,什么又是虚幻的,到底什么才最有意义。”
我抓起他的手,与他手指交叉,他把额头贴向我的额头。
出于习惯,我发现自己在想,感谢上帝。这不禁让我思考起托比亚斯的忧虑:是不是父母信仰的上帝和他们整个的信仰体系也只不过是一群科学家为达到控制人心的目的瞎编乱造出来的?其中捏造的是否不仅有对上帝和其他学说的信仰,还有孰是孰非,以及奉献忘我的精神?若我们知道自己生活的世界是怎样被创造出来的,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思绪纷杂,心中不安,我吻上了他的唇,绵长地,感受着他嘴唇的温度,松开他时,还回味着他的呼吸吹拂着我脸颊的温润。“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俩从来找不出片刻独处的时间?”“不晓得,也许是我们俩太笨了。”他说。我放声大笑,是这大笑——不是光——驱散了心中的阴霾,告诉我活着的美好,即使这里诡异万分,即使在这里,我的“三观”完全颠覆,可我并不孤单,我有推心置腹的朋友,有彼此深爱的恋人;我也并不迷茫,我知道自己来自何方,知道自己还想活着。这是几周前的我所完全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