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人猿(第3/4页)
但我必须承认还是有点儿失望。尽管朵卡丝很快就明白了应该怎么做,也学会了怎么使用画笔和调色板,可她画出来的东西简直没法看。她好像连该用哪只手画画都搞不清楚,经常把画笔由一只手换到另一只。到最后,画作几乎还是由我全部完成,她唯一的贡献不过是在画布上草草涂抹了几根线条。
当然,我原本就没指望朵卡丝上了几堂课就能变成艺术大师。但是没关系,哪怕她真的没什么艺术细胞,只要我稍加掩饰,让别人相信所有作品都出自她手,倒也不难。
我一点儿也不着急,这种事情本身也急不得。几个月后,朵卡丝速成艺术班终于交上了十几幅作业。所有作品的主题都精挑细选,十分契合戈达德空港这位超级黑猩猩大师的身份。比如说近海环礁湖的写生、我家房子的特写、夜间发射飞船的景象(全是一团团明亮刺眼的强光)、钓鱼时的场景,还有一片棕榈树林——没错,虽然尽是些老掉牙的题材,但绝不会让人产生怀疑。在朵卡丝来我家之前,除了饲养并训练她的实验室,我猜她没怎么见过外面的世界。
我把最棒的几幅画(有几幅确实很不错——毕竟,我的眼光还是很准的)挂在我家屋子里,几位到访的朋友想看不到都难。这些作品的画工堪称完美,朋友们见了都赞叹不已,我却“谦虚”地说不是我画的,然后他们就会发出一声惊呼:“是真的吗?”有些人还会表示怀疑,但我很快便打消了他们的疑虑。我特意挑选了几位朋友现场观摩朵卡丝的创作——这些人对艺术几乎一窍不通,在他们看来,那些画不过是红色、金色和黑色颜料的抽象混搭,根本无法做出评价。在这种场合之下,朵卡丝的表现也是有模有样,就像一个电影演员在假装演奏一件乐器。
为了让大家把消息散播出去,我把最好的几件作品都送了人,在朋友们眼里,我只把这些画当成了有点儿意思的装饰品——同时送出的还有几丝“愠怒”。“我雇朵卡丝是让她给我干活儿,”我故作气愤地说,“不是让她开画展!”我还十分小心地避免把朵卡丝和克丽丝汀的画放在一起作对比,但我们共同的朋友会自行看到二者之间的差距。
后来,克丽丝汀来找我。名义上是因为上次争吵之后,她希望我们能像“两个明智的人”一样和解,但我很清楚她的真实目的。我们坐在客厅里喝茶,对面的墙上高高挂着朵卡丝最得意的代表作(一轮明月自环礁湖上升起——月色清凉、忧郁,充满神秘风情)。我诚恳地向她道歉。我们压根没谈到这幅画,也没谈到朵卡丝,但看着克丽丝汀的眼神,她心里在想什么我可是心知肚明。一周之后,她原本已经准备好的一场画展静悄悄地取消了。
据赌徒们说,在风头最盛的时候退出赌局才是明智之举。如果当时我能静下心来想一想,我应该猜得到克丽丝汀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她迟早会还击的。
她选了个好时机。当时我的两个孩子正在上学,奶奶出去串门了,我则在小岛另一头的购物中心里闲逛。她应该先是打了个电话,证实我家里没人——家里的确没有“人”。我们早就告诉朵卡丝不要接电话,她刚来我家时试着接过,可惜到最后也没成功。就算是超级黑猩猩,在电话里一听也像个醉鬼,让他们接电话只会引发一系列麻烦。
我能推想出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克丽丝汀开车到我家,因为我不在家而“倍感失望”,于是不请自入。她没有浪费时间,而是直接去询问朵卡丝。幸运的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我已经和自家的类人猿女士演习过了。“是朵卡丝画的。”每次我们画完,我都会一遍又一遍地教她这么说,“不是我家太太,是朵卡丝画的。”到最后,我敢说连她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朵卡丝只能说五十个单词,再加上我对她的洗脑,应该能让克丽丝汀迷糊一阵子,但她不可能一直迷糊下去。朵卡丝生性温顺、驯服,克丽丝汀却是个直脾气,既然她下定决心要戳穿我俩串通好的骗局,那么她一定会径直闯入我家的车库兼画室。一旦发现真相,她肯定会非常满意,当然还会感到一点点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