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大地与超主(第5/22页)
隐蔽的栅格后面传出一个沉着、和缓的嗓音,斯托姆根对它十分熟悉,尽管地球人只听过一次。语调深沉浑厚,给人一种强烈的尺寸感,唯一能显示的就是卡列伦的体格特征。卡列伦很高大,或许比常人大得多。确有一些科学家分析过他唯一的一次讲话录音,认为声音是机器发出的。斯托姆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好吧,雷吉,我听了你们的短暂会谈。你对温莱特先生是怎么考虑的?”
“他是个诚实的人,虽然他的很多追随者谈不上这一点。我们拿他怎么办?自由团本身没什么危险,但有些极端分子公开鼓吹暴力行动。我考虑过在我房子里放上个警卫。不过,我希望没这个必要。”
卡列伦避开话题不谈,有时候他就是这样令人恼火。
“到今天,世界联邦细则已经出台一个月了。百分之七反对我,这数字有实质性上升吗?那百分之十二回答不知道的,有变化吗?”
“还没有。但这并不重要。让我担心的是总体感觉,甚至在你的支持者中也存在。现在该结束这种神秘感了。”
卡列伦叹了口气。这声叹息相当完美,却略显做作。
“这也是你的感觉,对吧?”
这个问句不过是变相的陈述,用不着斯托姆根回答。
“我真不知道你是否了解,”他郑重其事地接上话,“这种态势给我的工作造成多大困难?”
“对我的工作也没什么好处,”卡列伦带着某种情绪说,“我希望人们别再把我当作独裁者,我不过是一名公仆,尽力执行殖民政策,但并未参与它的拟定。”
这番描述倒挺感人,斯托姆根琢磨这里头有多少真实成分。
“你能至少给我们点儿理由吗?你到底为什么躲着不见人呢?我们不理解这一点,这让人苦恼不已,流言四起。”
卡列伦的笑声丰满而深沉,只不过太浑厚了,不太像人声。
“我现在还能是什么样呢?机器人理论还那么时兴吗?我宁可变成一堆电子管,也不要变成蜈蚣那类东西,对了,昨天我读《芝加哥时报》,看到了那个卡通画!我正想找找它的原作呢。”
斯托姆根咬紧嘴唇。的确,有时候卡列伦会这样轻视自己的职责。
“这是严肃的事情。”他语带责备。
“我亲爱的雷吉,”卡列伦反驳说,“只有把人类的事情看得不那么严肃,我一度拥有的可观心智才能保住一点点残余。”
斯托姆根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招对我没什么大用,对吧?我得下去说服自己那帮人,尽管你不露面,也并不是要隐瞒什么。这件事不简单。好奇是人类最显著的特征之一,你永远也克服不了。”
“这是我们来地球后遇到的最棘手的问题,”卡列伦承认道,“你既然相信我们在处理其他问题上的智慧,也应该相信我们有能力处理这件事!”
“我相信你,”斯托姆根说,“但温莱特不相信,他的支持者也不信。如果他们曲解了你不愿意露面这件事,你能怪他们吗?”
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斯托姆根听到轻微的响声(什么东西在爆裂?),或许是监理人的身子轻轻挪动了一下造成的。
“温莱特和他那伙人为什么怕我,你知道吗?”卡列伦问道。他的声音变得忧郁,就像在大教堂天顶回荡的管风琴音符。“各种宗教里都能找到他这种人。他们知道我们代表着理性和科学,不管他们对自己的信仰多有把握,他们都会害怕我们将颠覆他们的神明。用不着刻意谋略,只消轻轻一点。科学可以消灭宗教,对其置之不理如同证伪它的教义一样有效。据我所知,虽然从未有人证明宙斯或托尔神不存在,但他们的信徒现在已经不多了。温莱特这些人也害怕,害怕我们知道他们信仰起源的真相。他们想知道我们已经观察人类多久了,我们是否目睹了穆罕默德从麦加逃亡麦地那,或者摩西为犹太人立法,我们是否知道他们虔信的故事全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