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大地与超主(第17/22页)
几分钟的沉默。物理学家在记事本上小心翼翼地画着一个个微小装饰花边,斯托姆根看着他画,思忖着为什么像杜瓦尔这样比自己更有才华的人,却从未在世界科学领域做成什么大事。他想起一位朋友在美国国务院作出的不太友好、或许也不甚准确的评断:“法国出产世界上最好的二流人物。”杜瓦尔就是这句话的一个佐证。
物理学家满意地对自己点着头,探身过来,用铅笔指着斯托姆根。
“你为什么会觉得,雷吉,你所谓的这个卡列伦的屏幕,就是一个屏幕?”
“我一直觉得它是,它看上去的确像个屏幕。它还能是什么呢?”
“你说它像一个屏幕,你的意思是,它像我们的那种屏幕?”
“就是。”
“我觉得它本身很可疑。我相信超主自己的机构不会使用实体屏幕这样粗糙的东西。他们也许会在空中直接生成图像。卡列伦怎么可能不嫌麻烦地使用电视系统?最简单的解释常常是最好的解释,你说的视觉屏幕会不会仅仅是一块单向玻璃?”
斯托姆根很为自己气恼,坐在那里好一会儿不发一言。回顾往事,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质疑过卡列伦的说法,但现在往回想,什么时候监理人说过他使用电视系统了?他只不过自以为是罢了。整个事件就是一个心理学上的圈套,他完全被欺骗了,当然,这要假设杜瓦尔的推测是正确的。但他又一次跳到结论上了:还没人证明过任何事情。
“如果你是对的,”他说,“我就该把那块玻璃砸了——”
杜瓦尔叹息一声。
“瞧这些科学的门外汉!你以为那是不用炸药就能砸碎的东西吗?如果你真砸碎了它,你相信卡列伦会与我们呼吸同样的空气吗?让他活在氯气环境中,这对你们两个不都好吗?”
斯托姆根感到有点愚蠢。他本该想到这一点的。
“那么,你有何见教?”他有些恼火地问。
“我想考虑考虑。首先我们要看看我的推测是否正确,了解一下那个屏幕是什么材料做的。我要派几个自己人干。还有,你去会见监理人时带着手提箱吧?是你现在拿的这只吗?”
“是。”
“这个够大。我们不用换了,免得引起注意,尤其是卡列伦已经习惯它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斯托姆根问,“藏一个X光机带去?”
物理学家咧嘴笑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但我们得策划一下。我过半个月会告诉你。”
他又笑了起来。
“你知道这让我想起什么?”
“当然,”斯托姆根立刻接上说,“想起你在德国占领期间非法制造收音机。”
杜瓦尔有点儿扫兴。
“哦,我以前的确提过一两次。但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
“要是你被逮到,我可不知道你要用这些装备做什么。”
“什么?你不是一直嚷嚷,说科学家要为其发明承担社会责任吗?真的,皮埃尔,我真为你害臊。”
斯托姆根放下那个厚厚的打印文件夹,松了一口气。
“感谢上帝,终于定下来了,”他说,“想到这几百页纸掌握着人类的未来,真是不可思议。世界联邦!从没想过在我有生之年能亲眼得见!”
他把文件夹放进手提箱。手提箱的后面离那块矩形的黑色屏幕不到十厘米,他下意识地不时用手指摸那锁扣,这是内心紧张的反应,但他不打算在见面结束前按下隐藏的按钮。有可能出错,尽管杜瓦尔发誓说卡列伦绝不会发现,可谁说得准呢?
“还有,你说你有消息要告诉我,”斯托姆根接着说,毫不掩饰自己的急切心情,“是关于……”
“是的,”卡列伦说,“我几个小时前收到了一个决定。”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斯托姆根猜测着。监理人不可能跟远方的老家取得联系,他的基地远在不知多少光年以外。也许——按凡・瑞伯格的推断——他只是咨询了某种可以预测任何政治行动后果的大型计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