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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没有失控,”我说,“他入伍的时间和我一样长。”

“倒也是,”凯耶斯说,“罗森萨尔,你有什么解释?”

“我是个嘶嘶作响的锅炉,里面全是互相冲撞的怒气,中尉。”

“啊哈,压抑型的,”凯耶斯说,“棒极了。爆发的时候千万别朝我开火,谢谢了。”

“这我可没法保证,长官。”艾伦说。

“知道我怎么处理的吗?”另一个班长艾美·韦伯说,“我列举我想念的地球上的东西,一方面很让人郁闷,但另一方面也能提醒我,我没有完全脱离地球。如果你还有挂念,那就还和它有联系。”

“你想念什么?”我问。

“比方说,公园里的莎士比亚10,”她说,“在地球的最后一个晚上,我看了场堪称完美的《麦克白》。天哪,太了不起了。宇宙里似乎没什么像样的现场演出。”

“我想念女儿的巧克力屑曲奇。”扬森说。

“莫德斯托号上也有巧克力屑曲奇,”凯耶斯说,“好吃得很。”

“不如我女儿做的。秘诀是糖蜜。”

“听着就恶心,”凯耶斯说,“最讨厌糖蜜了。”

“好在我朝你开枪的时候不知道,”扬森说,“否则肯定不会打偏。”

“我怀念游泳,”格雷戈·雷德利说,“我住在田纳西州,常常在家旁边的河里游泳。一年到头大多数时候能冻死人,但我就喜欢这样。”

“过山车,”凯耶斯说,“超大型的那种,能让你觉得肠子要从脚底下甩出去了。”

“书,”艾伦说,“星期天早晨,又大又厚的精装本。”

“佩里,你呢?”韦伯说。“你现在最想念什么?”

我耸耸肩。“只有一样。”我说。

“怎么也不可能比想念过山车更白痴,”凯耶斯说,“说吧。这是命令。”

“我唯一想念的是婚姻生活,”我说,“我想念和我老婆坐在一起,聊聊天,看看书,什么都行。”

大家都沉默了下去。“这可新鲜了。”雷德利说。

“妈的,我才不想念呢,”扬森说,“我的婚姻生活的最后二十年实在不值一提。”

我环顾四周。“有没有谁的配偶也参了军?还保持联系吗?”

“我丈夫在我之前入伍,”韦伯说,“我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我老婆在博伊西号上,”凯耶斯说,“偶尔给我留个信什么的。我不觉得她特别想念我。估计看了三十八年已经看够了。”

“来到宇宙以后,人们就不怎么想和过去的生活扯上关系了,”扬森说,“当然了,正如艾美所说,我们也想念各种小细节,这是不让自己发疯的办法之一。但这就像让你回到过去,回到作出抉择、改变人生轨迹的时刻之前。如果你能回去,为什么还要作出同样的决定呢?你已经活过那种人生了。虽说我对我的选择并不后悔,但肯定不会急匆匆地作出同样的决定。我老婆也在宇宙里,没错,但她正高高兴兴地过着没有我的新生活呢。话也说回来,让我再选一次,我恐怕也不会急匆匆地签约入伍了。”

“诸位,你们的话一点也不鼓舞人心啊。”我说。

“你为什么想念婚姻生活?”艾伦问。

“呃,首先,我想念我的妻子,”我说,“但我也想念那种……怎么说呢?安乐的感觉。觉得这就是你应该呆的地方,旁边是你应该相守的人。我在宇宙里绝对没有这种感觉。我们四处征战,身边的人搞不好明天后天就死了——没有冒犯大家的意思。”

“没关系。”凯耶斯说。

“宇宙里没有稳定可言,”我说,“没有什么能让我觉得安全。我的婚姻生活很普通,有高潮也有低谷,但就算到了最低处,我也知道它靠得住。我怀念那种安全感,那种和某个人心灵相通的感觉。我们之所以是人类,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我们对其他人有意义,而其他人对我们也有意义。我怀念的是这种感觉,能让我觉得我属于人类。这就是我想念婚姻生活的原因。”

又是好一阵沉默。“妈的,佩里,”雷德利最后说,“要这么说,我也挺怀念婚姻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