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第2/3页)
黎天成微微浅笑:“韦副站长,现在谈反共防共,是不是稍稍有些遥远了?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件一件地办。咱们先顺着欧野禾这条线索摸下去,摸到一个‘大瓜’再说,如何?”
“黎老弟,你莫要把话题扯偏了。”韦定坤紧盯着黎天成一眨不眨,“‘方远照事件’我帮你压下了。当时是为了斗垮汪家店的走狗,我顾全了大局。但方远照当时的供词我是备了份的—我相信石柱县的中共地下组织,甚至中共的川东特委确实渗透到石宝镇、涂井乡这一带来了。所以,只要咱们布好大网,不怕鱼儿不落网!”
黎天成心想:鬼知道你这张“大网”究竟要布到何年何月才会“捞”到一条“鱼”。于是他淡然一笑,不接话,也不表态。
韦定坤也知道不拿出一点儿“干货”不可能让黎天成服气,就翻开公文包,取出一个信封,慢声慢气地说道:“最近,我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里面装着一些相片,是反映那位共产党的齐宏阳代表进几家私井老板家里购买私盐时的情形……共产党竟敢‘囤积私盐、哄抬盐价、扰乱盐市’,这算不算是‘授我以柄’呢?”
“真的吗?共产党会这么愚蠢?”黎天成暗吃一惊,拿过那些相片一看,上面全是穿着齐宏阳同款衣服的中年人的背影,身材似乎也差不多。他马上指了出来:“这些相片都是拍到了他的背影,没有一张是齐宏阳的正面照—这不能算是过硬的证据吧!”
“过硬的证据?”韦定坤笑得极冷极冷,“单凭这些背面照,我是不能拿齐宏阳怎么样。如果,再加上这几家私井老板的明言指证呢?我把涉及的几个私井老板关到警察局一问,什么样的‘证据’不就都有了吗?那时候,你说过硬不过硬?”
“韦副站长,目前‘国共联合抗日’的这面大旗还没被公开撕破吧?依黎某的愚见,你不可以为了抓共产党异己分子就颠倒黑白、屈打成招吧?不然,你到时候肯定收不了场的。”黎天成郑重而言,“一旦你收不了场,上边追究下来,你去当这个替罪羊?说实话,你军统局可以无‘毒’不沾,我中统局还不想受你们的波及呢?你若不相信,可以打电话请示你们戴老板,看他敢不敢答应让你们像当年那样‘宁可错杀三千,不能放过一人’!”
“哦?原来黎老弟你竟有这样一些顾虑?”韦定坤往座背上一靠,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样吧,我给你说一个事儿。你知道近来有一条爆炸性新闻在全国各地传得是沸沸扬扬吗?”
“哪一条新闻?”黎天成佯装不知。
“就是传说共产党的军队在陕北到处开荒垦地种鸦片,并把鸦片到处贩卖,流毒天下,祸国殃民。”
黎天成暗暗皱了皱双眉:国民党的这条谣言可真够阴损的!他笑了一下:“是有这样一条新闻,听说共产党驻重庆办事处的人都出来公开辟谣了嘛。”
“他辟谣顶个屁用?咱们党国上下照样把它炒得热火燎天的,就是要让共产党抬不起头来见人。”
黎天成心中隐隐一动:“难道,这其中另有故事?”
“你知道什么?咱们军统局西安站皮站长因为炮制这条新闻成功,被蒋委员长亲笔嘉奖并连升两级。所以,黎老弟你看,反共防共才是咱们升官领赏的最佳捷径啊!”韦定坤干硬地笑着,腮边那条伤疤也一抽一动的,“黎老弟,这可是我回报给你的一个立功邀赏的大好机会!没想到你在别的方面那么聪明,竟在反共防共上这样畏首畏尾!这样下去,是会误党误国的。”
“韦副站长,你言重了。黎某只是度‘势’而动罢了。”黎天成可不想让韦定坤猝然发难,打乱自己在忠县盐厂的精心布局,更不想让他在忠县掀起反共恶浪,只得用话语对他进行柔性弹压:“蒋总裁肯定是想对共产党人下手的。但目前武汉大会战正面临着紧要关头,他此刻仰仗苏联的太多了,所以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刺激共产党和苏联,从而给自己制造无形的障碍。君子顺‘势’而动、度‘势’而为,这就是眼下的这个‘势’。韦副站长,你可不能逆‘势’而行啊!因为你的一时冲动和急迫,会给蒋总裁造成麻烦的。这恐怕也是你戴局长所不愿看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