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内战的世界(第11/11页)
“全球内战”,最近被用来表示跨国界的恐怖主义者如基地组织的游击队反对国家行动者的斗争,如美国和英国。在一些支持者的认识中,这一后“9·11”时代的用语指的是内部冲突的国际化,特别是在分化的伊斯兰地区,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分歧投射到了世界范围。作为一个广义的对恐怖主义的暗喻,“全球内战”也被用来暗示一种对立各方之间的肆意斗争,不受任何传统战争形式所受的制约,一种退化到自然状态的所有人反对所有人的形式,一种特殊种类的冲突,其中所有的边界,“内部的”和“外部的”,州际的和国际的,都统统被模糊了。[81]面对这种情况,批判理论家迈克尔·哈尔特(Michael Hardt)和安东尼奥·内格里(Antonio Negri)在2004年写道:“我们当代世界的特点是,有着一般性的永久的全球内战,持续地受到暴力威胁以至于民主制度被荒废。”[82]这就是内战作为施密特所说的“特例状态”:紧急状态是由一个集权的国家元首决定的,在这里法治可以被统治者的主观判断或者军事法所取代。“面对被称为‘全球内战’那势不可当的态势,”乔治·阿甘本在2005年写道,“在当代政治中,特例状态越来越表现得像主导的政府范例。”[83]
这种隐喻式的内战含义的扩展,带有过去内战含义的一些特征。例如,一个明确的社群,为了其中的主导权而起冲突,并且偏离于任何正常的政治或“文明”的轨道。“全球的”内战这个观念额外地带有普遍人性的含义,这个含义可以识别世界大都会那样一个社群中相互怀有敌意的公民之间爆发的冲突。从这些方面说,近期“全球的”内战的说法,其实是源自罗马的长期存在的内战观念强化版,只是后来被世界主义者在共情和视野方面拓宽和强化了。这样的“全球的”内战也许无法像其他冲突形式那样,被社会科学家们以那些可靠的方法进行分析。它也无法像其他不具备国际特点的战争那样,可以受到法律约束或者人道主义的改善。然而这一用语内在包含的复杂性,它从20世纪初带来的意识形态重量,以及有些人在使用时暗示的反伊斯兰教的含义,使得它成为一个在本质上广受争议的概念,就像“内战”这个定义本身一样。在这个方面,最近关于“全球的”内战的讨论可以被视为内战所引起的竞争性概念的强化。
全球内战这一观念因为跨国的恐怖主义盛行而被更频繁地使用。[84]这一恐怖的现象将战争一般的暴力带入了国内领域,最可怕的是带入了城市的街道上。例如2001年的纽约、2004年的马德里、2005年的伦敦、2014年的悉尼、2015年的巴黎和圣贝纳迪诺以及2016年的布鲁塞尔。袭击者通常被描述为他们所袭击的社会中的外部恶魔,即使当他们是本土出生或者是获得了该国家公民权的移民。因此和那些典型的构成“内”战或是公民间战争的互相抗衡的力量相比,他们并不被以同样的方式来看待。同时,随着不规则的战争增多,更多有弹性的战争概念设计出来理解和挑战它们,这放松并扩展了内战的概念边界。最后,国家之间战争的长时期减少的趋势伴随着内部战争的增多——至少在全部有组织的暴力冲突中所占的比例是这样的——鼓励了这样的看法,认为在未来也许将会没有战争,而只有内战。[85]在21世纪,所有的战争也许都会是内战,但相较于托雷斯·博德在1949年所想象的,战争的原因可能会非常不同,意义会更加多维,并且会更加骇人。
[1] 赫(sheikh)是阿拉伯国家的政治、宗教领袖名称。——译者注
[2] 此处原文为there was equally adamant view that it did fit the facts in Iraq。前文说的是学者们将伊拉克冲突视为内战,所以此处应该是笔误,应为…didn’t fit the facts in Iraq,即也有一部分人不认为这是内战。下文说的就是伊拉克总理不承认这是内战。——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