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10/13页)
房间里气氛顿时静默下来。
明台终于开口:“那个,我,把衣架放回来。”说完,把衣架放到木柜的格子里,看着黎叔手里的相框,问道:“你太太?”
黎叔点点头,索性把相框正面对准明台的眼睛,道:“还有我儿子。”
“他叫什么?”
“谁?”
“您……妻子?”
“许娟。”黎叔道,“儿子叫黎家鸿。”
明台的头一阵阵“嗡嗡”作疼,眼睛发酸,但是仍然强忍着。
黎叔把相框包裹起来:“我非常爱我的妻子和孩子,我妻子去世很久了,可是,我总也忘不了她,总觉得她一时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
“孩子在哪里?”
黎叔头也不回地道:“在我心里。”他把包裹好的“相框”又放回原处。
“当初为什么不找他?”
“为了工作。”
“工作比儿子还重要吗?”
“有时候是的。”黎叔顿了顿,“还有,我怕自己的出现会害了孩子。孩子是我的软肋,我想让他活着,平安快乐。”
“如果他不平安快乐呢?”
“我承认,我在赌博,我赌收养他的人家善良慈悲。”
“赌赢了。”
“是。”黎叔终于直面明台的质疑,“我很在乎我的儿子,他在我眼里是至爱至宝,与众不同。”
明台心里忽然有点别扭:“你不用跟我解释的。”
“你不用躲着我。”
明台内心有些自惭形秽,毕竟生父在前,自己假作不知。生性善良又感性的明台,对渴望已久又极其陌生、模糊的父子情,难以自处。
“我知道你知道了。”黎叔理解,但也落寞。
明台看着黎叔,不知如何安慰。
“你别有什么压力,我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我不会奢求一个……我二十年不养、二十年不见的孩子会认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孩子,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很满足。”
明台潜在地认为自己“不孝”,慢慢放低了姿态:“我知道自己应该珍惜、感激,我一直以来总在问、总在求,我没见过父亲,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什么喜好,什么脾气,我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见到他。求不来的福一下来了,我,我真的很想……但是,我……”
“明台。”
明台的眼泪窜到眼眶里。
黎叔把失而复得的儿子抱在了怀里,什么也不说了,明台的泪水洒落到黎叔的肩上。
“千难万险,你都闯过来了,就像你说的,求不来的福也一下来了,还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坎呢?没有了。”
灯光下,明台倍感亲情的温暖。
阳光下,房间里一片惨白,梁仲春呆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全是烟灰和烟头。门外传来汽车声,几名小特务守在外面,阿诚走进来看到现场的惨状,惊呼:“天哪……”他看看墙壁上溅的鲜血和床上躺卧的死尸,又看看梁仲春,喃喃自语道,“真不敢相信。”
梁仲春脸色苍白,几乎没有血色,有气无力道:“我自作自受。”
“什么意思?”
“那半截刀片是我给她的。”
“谁?”阿诚一下反应过来,“你是不是疯啦?汪曼春是一个疯子!她是一个没有底线的疯子!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你可是比谁都清楚啊。”
梁仲春不想再听,吼道:“够了!够了!”
阿诚不再说,把注意力移到观察房间的摆设中,问道:“丢了什么?”
梁仲春缓缓地抬起头看看,说:“一台刚进口的德国造录音机。”
“她拿录音机做什么?”
“她有病!”
“还丢了什么?”
“一把手枪,一辆车,一些钱,一条命。”
“你还好吧?”
“死不了。”
阿诚在梁仲春身边坐下,给他倒了杯水,安慰道:“事情已经这样了,梁处长,节哀顺变。”
“我给她刀片,是她求我的,她要自行了断,一场同事,我就……”
阿诚淡淡道:“你早就准备好的吧。”
“我活该,对吧。”
“你也不想的。”
梁仲春深吸一口气,看看阿诚,想起了什么:“明公馆怎么样?”
“我加派了人手。”
梁仲春似是放心地点了点头,长舒了一口气。
明公馆,留声机里传来京剧的片段:“却原来贼是个无义的冤家。马行在夹道内我难以回马,这才是花随水水不能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