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7/11页)

明台没有就此罢休,他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接着撬……香烟、洋酒、名表、化妆品应有尽有。上面都有76号的批条,通关标识。

郭骑云没办法了,喊了声:“组长!求您别撬了,算我求您!”

明台倏地掏出手枪来,他一回头,一抬手狠狠地砸了郭骑云一枪托,于曼丽叫起来,明台一把将郭骑云的头摁在货箱上,用枪指着他的头,拉响枪栓。

“郭副官,你竟然用前任组长‘毒蜂’辛辛苦苦用兄弟生命换来的一条运输线,作为你走私发国难财的通天大道。你不觉得你已经活到头了吗?”

“我是军人,我是奉上峰命令执行任务。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组长明鉴。”

“组长。”于曼丽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郭副官说的是真话。是我,是我没给您讲真话。我怕……”

“你怕什么?”明台显然已经怒不可遏了,他的枪口居然指向于曼丽。

“我怕你得罪了上峰!我不要你死!”于曼丽迎着枪口,大声说着,眼眶里泪水充溢。

“组长……”郭骑云被压在木箱上,喘息着,说:“组长血气方刚,初涉仕途,不知官场风险,一着不慎,就会有杀身之祸。我是一片保全之心,不忍看你步前任后尘,被人出卖,遭贬遭刑,死无葬身之地。”

明台将郭骑云拎起来,朝着水泥地重重一摔,余怒未息。

“组长。”郭骑云爬起来,忍着一身的痛,道,“76号为重庆方面提供渠道,这在军方上层,根本就不是秘密。双方交换短缺物资,为了流通货币,互相出卖一些经济情报。牺牲彼此的手下,走私军火、药品,以供双方获取最大的经济利益。”

明台所有心中的疑问及推测全部击中,他突然觉得遍体生寒,第一次为自己感到悲哀。

明台一跺脚,提着枪就要冲出去。于曼丽一把从后面抱住他,恳求道:“明台!你千万别冲动!”

“你放手!”明台用力将她摔倒在地。

“明台,你清醒一点啊。”于曼丽道,“我真的不想看见你去送死!”

“组长,您就是去找宁站长也没有用。此事各站、各局均有染指,范围甚广。我们A区行动组扮演的主要角色就是运输中介。超过一半的军火走私买卖,由宁站长组织协调。换句话说,军统局与汪伪政府高层官员在租界内外合资走私生意,汪伪政府的人通常用占有的港口、机场和码头入股,而军统局上层才是整个交易的最大股东。”

明台已经心如明镜,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不难解释,大家都绑在一条利益链上,上层虽在敌占区工作可确保性命无忧,但有一定的政治风险,高利润可以将政治风险减低至最低的零点。

明台愤怒道:“前方将士,浴血奋战,换来的竟然是国民政府的投机买卖,上层高官与日伪合流,金权一体!”

“明台,我为什么要掩盖真相啊?”于曼丽徐缓地站起身,“我想保全你……”

“若不同流合污,就会被彻底清除。”郭骑云极力劝阻,“组长明鉴。”

郭骑云、于曼丽竭力掩盖事实真相,是想保全自己。自己一旦知道真相,手也就脏了,心也就淡了,血也就冷了。想到这些,明台忽然感到背后凉风习习,不寒而栗。此时此刻,他终于能读懂于曼丽的心,于曼丽要自己“逃”,是想让自己干干净净地离开肮脏的地界。

明台彻骨寒心,大跨步地走出门去,身后于曼丽的哭声和郭骑云的恳求声由近及远慢慢消失。

明台头也不回地走在大街上,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来,如鬼使神差般地来到这里。得知真相后的他真的想“逃”,如果可以“逃”回“过去的生活”,他一定毫不犹豫地逃回去。

明台敏锐,他可以从阿诚送给自己的雪茄中嗅出味道;明台孤独,此刻他觉得自己原是如此的孤立无援。

于曼丽和郭骑云不知何时已经跟在了他的身后,两个人谁也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跟着。

明台独自在桥上徘徊,他的神情第一次显得焦躁、憔悴、不安。

酩酊大醉,明台也是第一次把自己灌醉,他想用酒精来麻痹自己,他想要通过酒醉来逃避事实。郭骑云搀着明台,于曼丽从旁扶着,“郭副官,货出了吗?还有货吗?有烟吗?光走私香烟有什么赚,你们怎么不运鸦片呢?烟膏多好赚钱。”明台满嘴酒话地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