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横扫塞班(第37/49页)
“那就拜托啦。清冈君。我去了。”石桥转身走了几步又回来,他这回又有什么新名堂?
其实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用那双戴了白手套的手——这双手将要握住一把日本战刀——握了握清冈的手。石桥来了一个他特有的“啄木鸟”式的鞠躬,然后,隐没在黑暗中。
清冈永一大佐也离开了那块突冗的岩石,他还有他的事情要做。
他穿过马肯肖村前的小广场。那里本是渔民用来晾晒鱼干的,树着一些木桩子,有的被弹片砍成了半截。
广场上集结了很多人,都在忙碌着。有的在找自己的部队,有的在领取武器,有的人念叨着自己部队的番号。还有些人围成一堆坐下来,在纸片上写着遗书一类的东西。一位军官大声嚷嚷着在布置队伍,讲解攻击路线。几个士兵互相用绑腿往身上捆绑着炸药包和迫击炮弹。
清冈永一哼了声,挤过人群。他可不是未见过世面的新兵了。在菲律宾、在瓜达尔卡纳尔,他亲身领教过美国军人。他身为情报军官,间接地知道更多的事实。美国大兵早不是巴丹半岛那副松松垮垮的公子哥儿了。他们已经学会了战争。他们,特别是精锐的海军陆战队和突击营,几乎同日本人一样擅长夜战,加上各种强大的武器系统和海空支援,使日军夜袭成功的可能性非常渺茫。但是,如果不发动夜袭,而在白天突击,那更不堪设想。美军现在是见地堡就炸,见洞就用喷火器烧,坚固的据点先封锁后绕过,飞机贴着树梢飞,舰炮也准得能参加奥林匹克大赛,通讯畅通,指挥灵活多变。他们毫不留情地杀死日本人,几乎不抓俘虏。这场战争在两大民族之间结下了血海深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清冈来到马肯肖村后面的临时野战医院。所有塞班岛的伤兵,能撤的都撤到这里了。人群密密麻麻,几乎插不进脚。好点儿的躺在担架上,大部分都躺在沙地上,各种姿态的都有。他们没有得到医疗,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奄奄待毙。在月色微明的夜里,象一张微微蠕动的地毯。呻吟声非常刺耳,换上神经弱点儿的人就会发疯。实际上伤员中不少人已经神经错乱了,自己顾影而言,清冈也没时间去听他们说什么。
清冈站到一个空弹药箱上,向伤兵们发表演说,告诉他们最后的时刻来到了,凡是能动的都要去冲锋,武器吗,拣到什么是什么。不能动的可以发给毒药,但毒药有限,一部分还是针剂,注射也来不及了,况且医护人员也所剩无几。很对不起,只好由活着的军官来引导伤兵们去阴间。快点儿行动吧。
人群一哄而起,都闹着要去冲锋。但毕竟是缺胳膊少腿,身上伤重,大约有近千人走了。还剩下两千余人,他们做出各种痛苦、悲伤、凄惨、冷漠的表情,反映出人类挣扎求生的最基本的愿望。人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就有权利生存,任何强迫他人去死的手段,都是非法的。日本军阀已经驱使了成千上万的士兵去杀人或被杀。现在,却要让自己的军官亲手把伤兵枪杀。日本军人不理会日内瓦公约,虐杀俘虏和平民,这种人,怎么能指望他们来爱惜自己士兵的生命呢?美国佬虽然复仇心切,还没有走到杀战俘这一步。
清冈拿了一支电筒,向大约一个班的下级军官吩咐了几句。然后走到一个伤兵跟前。那伤兵全身沾满了血,月光下,胡子巴茬,凶神恶煞,嘴上还叼了一支烟,不知是谁给他的,早熄灭了。清冈有点儿手软,向他鞠了一躬:“真对不起,代劳了。”
那兵眼一瞪:“来吧。长官,我们打得他妈的真不赖,我亲手打死了六个美国鬼子,还用刺刀挑了个当官的。我够本了。妈的,老子下辈子还当兵。”
清冈规规矩矩地在他脑后十厘米的地方放了一枪。
以后的事就简单了。一场血腥的屠杀开始,场面惨绝人寰,令人作呕。毫无人性的军官用手电照着,一个一个把伤兵击毙。有的伤兵乱滚,还打了好几枪。枪声沉闷地响着,只是间或换一下弹夹。有一个军官的神经实在支持不住了,对准自己的嘴放了最后一枪……没等清冈他们干完,南方的天际升起两颗白色的信号弹,一片海涛般的“万岁”声,松田大佐他们已经开始了最后的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