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洋两岸(第35/38页)
“很可惜。我们错过了良机。当时的国际形势对日本极有利。国联虽然谴责了日本,但一纸空文,毫无效力。美英袖手观望,美国还继续供给我们石油和废钢铁;一切远非想象中那么严重。我们在战场上节节胜利,中国国民党人正热衷于打共产党,蒋介石也通过各种渠道表示愿意谈判。但是我们却提出使对方无法接受的四项条件。迫使国民政府和蒋介石总统处于进退维谷的窘境。陆军内部也发生了分歧,多田骏和石原主张北进对付苏联,支持政府的谈判;而东条、梅津一伙‘统制派’则认为必须彻底征服中国,把中国变成‘第二个满洲’。这种分歧使谈判发生混乱,受到掣肘。
“我那时的思想发生了转变。”近卫严肃地说。“如果说有责任的话,我丝毫也不打算推卸。十二月十三日我军占领南京,我在一周后的内阁会议上通过了‘处理事变纲要’,我预计对国民政府采取强硬态度是谈判成功的捷径,我想起签订‘马关条约’的伊藤博文首相。我当时认为今后不一定期待同南京政府实现谈判,准备另行收拾时局,以对付南京政府的长期抵抗。昭和十三年[6]一月十五日,国民政府就和平条件的详细内容提出照会,我根据一月十一日御前会议的方针,宣布‘今后不以国民政府为谈判对手’,对现存的中国中央政府,日本帝国打算予以消灭,并促进新兴中国政权的成立。从此之后,日本自动地彻底采取了同中国进行全面战争的方针,坚决支持汪兆铭政权,和平的希望消失了。”
大盐平听完以后,表情平静。这一切他早就已经透彻地分析过了。他说:“近卫公爵,除此之外,明显的机会还有两次。一次是昭和十三年攻略广州武汉之后,战争陷入相持阶段。一次是德国入侵波兰,殿下发起‘新体制运动’。第二次组阁,未能利用中国政府的软弱地位。等军队进入法属印度支那,再同美国谈判,已经迟了。日本出尔反尔,在这个世界上有谁会相信日本的诚意。但有一点我不明白,公爵,为什么我们投入了国内的十二个师团以后,能在半年内把美、英、荷兰打得一败涂地?要是把这些精锐师团投入中国,不是早就可以从军事上解决支那问题了吗?”
一直在一旁听的冈田开口了:
“大盐平君,你没有去过中国战场吧?”
大盐平点点头:“我虽然在三十八师团服役,却只参加过香港登陆战。”
冈田站起来,去掉电灯上的遮光伞,屋里亮多了。他走到一排古色古香的书柜上,很快地找到一本书,把它递给大盐平。那熟悉的样子,仿佛是在他自己家里一样。
大盐平打开书,才发现是一本剪报,全是中文的,是主人从中国报纸上精挑细选下来的。
冈田指着其中的一篇,用修剪得很好的指甲在下面划了一下:“中国的问题,七分政治,三分军事,你看看吧,你的中文不是挺好吗。”
大盐平看了一眼:
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宣言 (一九三八年)中国新文艺运动的历史,才只有短短的二十年。在这二十年中,内忧外患,没有一日稍停,文艺界也就无时不在挣扎奋斗。国土日蹙,社会动摇,变化无端,恍如恶梦;为唤醒这恶梦,文艺自动的演变,一步不息的迎着时代前进。从表面上看,它似乎是浮动的,脆弱的;其实呢,它却是一贯的不屈服,不绝望;……芦沟桥敌军的炮火,是缠紧了东北四省的毒蛇,又向华北张开血口。由华北而华中,而华南,京沪苏杭继成焦土,武汉湘粤迭受轰炸。我们几千年来千辛万苦所经营与建设的惨被破坏,我们的父老兄弟姐妹横遭屠杀奸劫,连无知的小儿女,也成千上万地死在暴敌的刺刀下。日本军人以海陆空最新式的杀人利器,配备着最残暴的心理与行为,狂暴代替了理性,奸杀变成了光荣,想要灭尽我民族,造成人类历史最可怖可耻的一页。除非我们全无血性,除非我们承认这野兽应在世界上横行,我们便无法不舍命杀上前去。为争取民族的自由,为保持人类的正义,我们去抗战。这是以民族自卫的热血,去驱击惨无人道的恶魔。打倒了这恶魔,才能达到人类和平相处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