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1月至7月18日(第25/28页)
6月22日,星期四
罗玛莉·舍恩贝格正在设法弄一张可以让她回柏林的医师证明,否则西克斯不会准她离开克鲁曼修柏。我们准备了最浓的咖啡,装满一个保温瓶,又煮了一些鸡蛋,体检之前让她全吞下肚去,她希望这样做能让她脉搏加速,改变她的新陈代谢机制。现在的医生通常都很严格。不过我无权埋怨,因为医生曾经两次规定我进山中休养,还有一次甚至送我去意大利。星期一我又得回柏林,去参加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
柯尼希斯瓦特 6月23日,星期五
今天早上准时进办公室,和不同的人长谈,让大家都感觉我到了,然后安心赴柯尼希斯瓦特去度周末。我跟人事室说,我只打算在赴柏林途中顺道去那里停留一下。
车程很恐怖。在格尔利茨等了好几个钟头才等到开往德累斯顿的火车,却几乎挤不上车。然后某人将一个扭来扭去的婴孩塞在我怀里,自己却跳去另一截车厢,我不得不一路抱着婴儿直到德勒斯登。那个婴儿不断尖叫扭动,令我痛苦万分。再加上我失策带了手风琴,令我的行李更加笨重。这一次我计划把很多东西留在塔蒂阿娜那里,因为我打算很快正式搬回柏林,和朋友们一起度过这个特别的时刻。既然想回柏林,一定得轻装简行。
到了德累斯顿,婴儿被母亲领回去,我又等了三个钟头才等到开往埃格尔的火车。抵达柯尼希斯瓦特后,难得地发现城堡里只有家人在。
6月25日,星期日
这个周末大部分时间都在为未来计划。每次来这里,大家都感觉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我。
6月26日,星期一
昨天塔蒂阿娜、保罗·梅特涅和我,在午夜坐马车去马林巴德,赶搭自维也纳开往柏林的火车,结果我们把马车停在车站前,坐在车里直到早晨5点——没有火车!后来才听说稍早的一班火车在皮尔森附近脱轨,整条铁路线被切断。现在我们决定放弃,因为反正我绝对赶不上柏林预定在下午3点开始的那场会议。
这一次我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而且很担心,因为这个会议好像真的特别重要。发了一封电报给法官里克特:“火车脱轨。”听起来仿佛像在恶作剧。母亲起床后,看见我们全倒回床上,非常惊讶。
柏林 6月27日,星期二
今天火车准时抵达,却在距离柏林只有半个钟头车程的地方,突然在一片玉米田中央停下来,因为刚刚听说有严重的空袭。几百架飞机可能会从我们头顶上飞过,这个感觉十分不好,因为他们大可以投几枚炸弹在火车上。所有乘客都变得非常安静,各个面无血色。坐在火车上碰到空袭是最糟的情况之一,你觉得自己完全暴露无遗,困在车中,无能为力。保罗·梅特涅似乎是唯一满不在乎的人。起先每个人都探出车窗,后来一位愤怒的老先生开口大骂道:“他们正好可以瞄准你们这些反映阳光的脸!”一位年轻女孩立刻回嘴:“尤其是你的秃头更明显!”列车长很快命令大家进入田野散开。塔蒂阿娜、保罗和我坐在玉米田中央的一道小沟里。从我们坐的地方,可以听见炸弹落在城里的声音,也可以看见烟尘和爆炸的火花。等了六小时后,火车才开动,而且到了柏林还在城外绕圈子,最后被迫在波茨坦下车。再一次错过会议——如果会议果真顺利举行的话。
我们走路去帕拉斯特旅馆;戈特弗里德·俾斯麦家里已住满了人,所以在那儿替我们订了房间。波茨坦本身并没有遭到轰炸,但整座城却因为柏林的大火而弥漫浓浊的黄烟。
梳洗更衣后,一起搭乘高架火车进柏林,我直接赶去办公室,他们俩去格斯多夫家。不知是我运气奇佳还是奇背,西克斯博士竟然还在那里。法官里克特说,他为了我不知生了多少白头发,叫我立刻去见西克斯。
我向他保证火车的确出轨了。他似乎因为今天的灾难软化不少,态度谦恭。基本上我知道他总在我背后数落我的不是,但当着我的面却总是保持礼貌。亚当·特罗特对他的仇恨根深蒂固,警告我不论他装得多么和善可亲,我们永远不可忘记他所代表的一切。西克斯似乎很不情愿,却又不得不承认亚当是位极杰出的人才,对他极感兴趣,甚至有点怕他,因为亚当是他属下仅剩的一位随时都敢直言无忌的人。他总以纡尊降贵的姿态应付西克斯,奇怪的是,西克斯竟能照单领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