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撤退(第5/13页)
车上一共十一人,分别是老旦、陈玉茗、刘海群、大薛、赵海涛、杨青山、粱文强,还捎带了医院卫兵朱铜头、麻子妹、护士小甄和护士小兰。人虽不多,但是因为带了不少药物和装备,车里就显得很挤了。刚刚打开大门开车出去,外边一大群人就涌进了医院,去哄抢里面剩下的药物和其他东西。人群里有兵有警有匪也有百姓,那劲头比向鬼子阵地冲锋还要上劲,这股力量源源不断地涌进去,厚厚的医院正门竟然都被挤倒了。
老旦坐在副驾的位置上,紧张地看着路上浩浩荡荡的逃难大军。逃难时期,大城市的潇洒风气已经荡然无存,曾经热闹的店铺都关了门,满街堆着臭气熏天的垃圾。人们满脸悲呛,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准备逃亡。男人们不再见面摘帽子,女人们也不再打伞。无数缺胳膊少腿的士兵和各色衣装的老百姓拥挤在一起,如同争相抢食的鸡鸭。
滚滚人流里行进着各式交通工具,汽车,马车,自行车,手推车,还有人拉的车。车上大多拉着一家老小,有的后面还牵着狗。一群群带枪的兵痞见到闲置的车辆或是骡马,枪口一指就抢了过去。老旦的车因为挂着军队的牌子,倒也没有人敢乱来,只是路上的人太多了,任刘海群把喇叭按得山响,两个时辰过去也没走出多远。前面一辆装着军火的卡车上有几个兵,冲锋枪对着四周的人群,看着有人想靠近就拉枪栓,老旦忙让刘海群紧紧跟在后面。
走了一程,老旦突然看到车的右前方,一个西装革履的爷们儿,肩扛两根大粗扁担,挑着两个巨大的木箱子,累得头上大汗淋漓。后面的女人旗袍依旧,不过已经毫无矜持之态,她用手高高挽起碍事的下摆,光着两条大腿紧跟着男人的步子。看到这场景,老旦竟忍不住悄悄笑了。
车后面,小甄和小兰还在哭哭啼啼,可声音总算小了。麻子妹倒禁了声,还一个劲地抱怨车走得慢。瘦个子战士粱文强被麻子妹挤得挺胸凹肚,还总是遭她的抢白。
“缩什么缩?我能把你挤扁了呀?挺大个后生咋长的象根麻杆,屁股上削不下二两肉,还一个劲地放屁,肚子里料还不少啊?”
山西老兵粱文强和老旦一样,长了一张笨嘴,被麻子妹一阵抢白,也没还嘴,脸憋成了鸡冠子颜色。麻子妹说粱文强一个劲地放屁倒也没有冤枉他,他的肚子在那水上飞机上被子弹钻了个左右贯通,养伤期间估计留下了根子,稍微着急或是受凉就挤出一串来,被杨青山起了个外号:屁龙。陈玉茗早从老旦的嘴里听说过这位超级无敌滚刀肉护士的事情,更知道他是麻子团长的妹妹,忙用笑脸截了过去。
“小云,你可别拿我们屁龙兄弟开涮,他长这么大还没碰过女人哪,你省着点力气欺负老哥去,我们可吃不消你呦!”
不知怎的,麻子妹对陈玉茗颇有点杵,这个人不言不语,高兴生气行动做事都是一张脸,也从不拿正眼看自己,见他开了腔,翻了个白眼也就闭了嘴。赵海涛和朱铜头看在眼里相视而笑。坐在车尾的大薛对外边的混乱充耳不闻,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偷袭斗方山机场时,大薛被子弹打穿了喉咙,从此不能再说话,原本就沉默寡言的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他的烟呛得旁边漂亮的小甄护士一个劲地咳嗽,他也不管不顾,继续吞云吐雾。
杨青山在从山里歼灭那股鬼子时,手榴弹片蹦进了眼睛,治好之后视力严重下降,他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个瓶子底一般厚的眼镜带上,那玩意儿和钢盔总是叮当乱碰。即便如此,他稍微不仔细就会把大树看成老旦,把拖把看成步枪。
那个朱铜头是个怪物,肥头大耳,贼眼溜圆,兵不象兵匪不象匪。他原本不过是混进医院想找份好差使的地痞,从洗衣房偷了身军装,冒充了一年士兵,竟也无人过问。他经常把医院当成大卖场,里面的药物和被褥,甚至美国造的手纸,都被这小子倒卖出去不少。前些日子他还瞄上了老旦旁边的药房,于是经常过来打探情况,和闲得无聊的老旦混了个厮熟。大薛是个硬脾气,不让这流氓上车,急得朱铜头赶紧去给弟兄们买了一箱子烟和酒,才被允许上来。上车只不到一个时辰,就在和坐在对面的小甄护士眉来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