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关键时刻(第6/21页)
从蒋介石最有力的支持者,逆转成为最迫切的反对者。旁人或许觉得不可思议,但实际上从北伐一开始,这一阴影就已经留在了当事者心中。
当初,李宗仁曾要求把桂军编成两个军,遭到了蒋介石的坚决反对。蒋介石只允许他编成一个军,也就是第七军,并且没有在财政、军需方面给予任何补助,第七军的装备、给养完全由广西自行解决。
如果说这是因为广东政府本来就如同空架子,没有很厚的底子作为支撑,尚情有可原外,下面发生的事就很容易让“李白”感到不快了——广东政府从苏联运来一批军火,包括步枪一万多支、重机关枪一百挺,李宗仁几经交涉,蒋介石也只肯分给第七军步枪一千支、重机关枪四挺,其余的大部分为第一军所有。
北伐之初,“李白”尽管对此不满,但他们作为地方军队,需要在蒋介石的北伐革命大旗下谋求发展,所以暂时只能把怨气放在肚子里,对蒋敢怒不敢言。
其实蒋介石那时候也是有苦说不出。作为北伐军总司令,他必须经常让自己的嫡系部队承担最艰难的作战任务,否则就难以调动桂军、湘军、粤军等其他非嫡系部队。在武昌久攻不下时,他甚至对刘峙等亲信部属说出了“虽至全军覆没,积尸累邱,亦非所恤”一类的狠话。
这样做的结果,并没有能够让蒋介石获得非嫡系部队及其派系的应有尊重,反而在作战不利时,还得蒙受各方指摘。与此同时,蒋军在战斗中受到的严重削弱,又使其难以得到快速发展。蒋介石在日记中大叫撞天屈:“我忠勇将士死亡过半,牺牲程度如此之大,而反受人讥刺,中正(蒋介石名中正)之罪尚能自赎乎?”
相比之下,其他非嫡系部队的发展倒大大超过了蒋军,其中桂军就由一个军变成了两个军(第七军和第十九军)。随着羽翼渐丰,“李白”开始有了敢怒敢言更敢做的资本。
到这个时候,蒋介石对“李白”的重用,便有了新的解读。在“李白”看来,蒋表面上信任他们,实质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指挥第七军,就连蒋让白崇禧当副总参谋长也被认为是别有用心。
白崇禧对李宗仁说,蒋介石私心重,偏爱第一军,容易引起其他各军的不满,由此引起的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很难处理,这个参谋长很不好当。
白崇禧还说到,老蒋为人刻薄,事情不论大小都要由蒋一个人决定,他作为参谋长每走一步都必须向上请示。在这方面,蒋、白确实常有冲突和矛盾,比如有一次北伐军在江西缴了孙传芳部队的三万多支步枪,白崇禧当着蒋介石的面提出,打算将这批枪支分发给各军,以补充他们在作战中的损失。
蒋介石没有作声,过后白崇禧却还是自作主张地将枪支分发了出去。蒋介石当然很不高兴,认为白此举是为了讨好各军,以树立个人的威信。在同一些国民党元老谈话时,曾说白崇禧“办事越出他的职权范围”。
其实就算没有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李白”也不会甘于久居人下。毕竟桃园结义也罢,千里马、伯乐也好,与团体利益一比,分量都轻了。
新桂系反攻的架势已经摆好,蒋介石在徐州反击战后的不利处境,则正好让他们找到了一个集中发难的机会。
这还不是兵变吗?
白崇禧要往老蒋眼里插棒槌,这根棒槌搁不搁得住,就看旁边的何应钦如何反应了。
何应钦时任第一军军长兼黄埔军校教育长,在所谓的“黄埔系”中,俨然蒋、何并称,其地位仅次于蒋介石。从黄埔时期开始,蒋、何就有了默契合作,可以说是生死之交。尤其在第一次东征的棉湖之役中,当蒋介石的指挥部被包围时,何应钦曾亲自督队冲锋,挽救危局。那一天后来还被蒋介石定为他和何应钦同生死、共患难的纪念日。
在此之前,何应钦对蒋介石一直是言听计从,蒋介石对何应钦也有“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之感。如今遭到白崇禧的“逼宫”,蒋介石就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何应钦身上,他希望何应钦赶紧站起来,即便不扇白崇禧一个漏风掌,起码也得让对方噎到话都说不出来。
令蒋介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何应钦居然一声不吭,对老上司的求助暗示视若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