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报告(第4/8页)

但日复一日,睡眠时间都如此消磨掉了。我身心俱疲,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某次护送中,我们停车两小时检查疑似爆炸物。它上面满是电线,异常可疑,结果只是一块垃圾。我一瓶接一瓶地喝功能饮料,过量的咖啡因令我两手颤抖,但我的眼皮却像灌了铅一样往下坠。当你的心跳每小时能飙到一百五十英里而大脑却处于昏睡的边缘,那真是种疯狂的感觉。你明白,车队行进时,只要漏过一处炸弹,你就会命丧于此。还要搭上你的兄弟。

我回到宿舍,端起一块石头把PSP砸了。

我对提姆赫德说:“在那件事之前我就讨厌别人叫我‘杀手’。”

“好吧,”他说,“那就接受现实吧,娘娘腔。”

我试着改变策略:“知道吗?你欠我的。”

“为什么?”

我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瞪着他。他避开我的目光。

“你欠我的。”我重复道。

他讪讪地笑了笑:“我不会让你给我口交的。”

“你脑子出什么问题了?”我说,“你还好吗?”

“我很好。怎么了?”

“你心里明白。”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脚。“我参军就是来杀叛军的。”

“不,你他妈才不是呢!”我说。提姆赫德参军是顶替他阵亡的哥哥。他哥哥曾在军警队服役,二〇〇五年遭遇爆炸袭击,全身都烧焦了。

提姆赫德扭头背对着我。我等着他的回答。

“好吧,”他说,“好吧。”

“你脑子进水了吧,伙计?”

“不,”他说,“我只是觉得很别扭。”

“什么意思?”

“我弟弟在少管所。”

“以前没听你说过。”

营房外一声巨响,可能是炮兵开火了。

“他刚十六岁,”他说,“纵火罪。”

“哦。”

“都是些蠢事。但他只是个孩子,对吗?”

“十六岁只比我小三岁。”

“三岁是很大的区别。”

“这倒是。”

“我十六岁的时候也很混。再说,我弟弟犯事的时候才十五岁。”

我们陷入了沉默。

“你觉得我打死的孩子有多大?”

“够大了。”我答道。

“够大到干什么了?”

“他应该明白向美国海军陆战队开枪是件他妈的蠢事。”

提姆赫德耸了耸肩。

“他想杀了你。他想杀了我们。他想杀了所有人。”

“当时我只看见灰蒙蒙一片。然后就是AK的闪光,疯狂划着圈。”

我点点头。

“然后我看清那个孩子的脸。然后是他母亲。”

“没错,”我说,“就是那样。我也看见了。”

提姆赫德耸了耸肩。我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一分钟后,他又玩起电子游戏。

两天后我们的车队在费卢杰遭遇枪击,我和乔布拉尼朝一所房屋开火。我感觉什么也没打中,乔布拉尼多半也是。护送任务结束时,哈维与乔布拉尼击掌相庆,他说:“乔布拉尼,好样的!美国的圣战!”

提姆赫德冷笑道:“我打赌你连叛军的毛都没碰着,乔布拉尼。”

后来我去找参谋军士谈心。我把提姆赫德关于那孩子的话一一告诉他,只是装作是我开的枪。

他说:“听着,谁他妈也不想遇上这种事。战场上的交火是世界上最他妈恐怖的事,但你处理得很好,对吧?”

“是的,参谋军士。”

“所以,你是个男人,不必过分担心。至于困扰你的事,”他耸了耸肩,“它是不会轻易过去的。但其实你能讲出来就已经很好了。”

“谢谢你,参谋军士。”

“你想和心理医生谈谈吗?”

“不必了。”我可不想为了提姆赫德的破事儿去做心理治疗,“不必了,我很好。真的。参谋军士。”

“好吧,”他说,“你不是非去不可。其实不是坏事,但不是非去不可。”他朝我微微一笑,“但没准儿你会转向上帝求助,自己去找随军教士[11]。”

“我不信教,参谋军士。”

“我不是说真的信教。教士是个聪明人,和他聊聊没有坏处。如果别人撞见你和他在一起,最多会想,也许这家伙忽然受到上帝感召或者发现什么鬼东西了。”

一周以后我们又遭遇一起炸弹袭击。我循声转过身,加尔萨正拿起无线电听排长在那头大喊。我看不见他们在哪儿。遇袭的可能是车队中某辆卡车,也可能是位战友。加尔萨说是哈维的三号车。我调转.50口径的枪口寻找目标,却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