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5/12页)

这天夜里,马万川躺在炕上,朦朦胧胧听到敲窗的声音,人老了就这样,总是似睡不睡,不过,这声音他听得真切,起身拉亮灯,下意识地看了看箱盖上座钟,刚好后半夜两点,这时候能是谁呢?他扭过头,隐约看见窗外透进一个黑影儿,莫不是大院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心头一沉,问道:

“谁呀?”

窗外依旧低声:“我,是我……”

马万川听着耳熟:“你是……”

窗外:“爹,是我,我是明堂啊!”

马万川身子一激灵,以为耳朵听错了:“啥,你是……明堂……”

窗外又叫声爹。

马万川手忙脚乱,却也十分灵活地翻身下炕,连外衣都没顾得上披,光着脚跑到门前,拽开门栓。

一个短打扮的年轻人闪身进来,猛然地抱住马万川,哽咽地而又深情地:

“爹,不孝儿子,明堂回来看你来了。”

马万川怔然地看着,尽管他还没老眼昏花,还是用手使劲揉搓几个眼睛,而后,双手抓住儿子的肩膀,往后推了一下,看得清楚,眼前真的是自己的小儿子马明堂。

马明堂把父亲搀扶到椅子上坐好,跪下连磕三个响头:“爹,你老在上,不孝儿明堂给你老磕头了……”

马万川还以为是梦中,直到儿子磕完头,他俯下身,把儿子拽起来,左右端详,喃喃自语:

“明堂,我的儿子明堂……”

马明堂忙把外衣给父亲披上,规规矩矩站在父亲面前。

马万川这才彻底相信儿子真的回来了,禁不住热泪盈眶,他努力的控制着,没让泪水流下来。

马明堂千言万语哽在嗓子里,除了多唤几声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马万川很快镇定下来,把儿子拉住在身边:“明堂,你……你咋回来了……”

马明堂没马上回父亲的话,而是仔细看着父亲,只两年多没见父亲,父亲苍老了许多,他心中阵阵的发酸,也只有两年,他再回到这个家,母亲已作古,看着父亲,想念母亲,泪水无声顺着脸颊,无声地流下。

马万川也在流泪,不过是在心里。

屋内好个寂静,好个悲怆。

“孩子,别这样,你这不是回来了吗!”马万川在空然间,突然见到儿子,他有好多疑虑,好多话要问,所以,不想让这悲伤的气氛笼罩在父子的心头。

马明堂擦把泪,还在抽泣。

马万川情绪恢复了正常,不免有些急切地:“孩子,你咋回来了?你不看看这是啥时候,你咋能回来呢?”

马明堂在“九一八”事变后,只回家一次,母亲去世,他也是事后知道的,父亲在信中,明确地表明,没有父亲的话,不能回来。怕的就是马明堂回来,被日本人扣住。双方来往的信件,都特别慎重,以防被日本人抓住把柄。

马万川怪责起儿子:“你咋不听话呢,我不是说了,不让你回来……”

马明堂知道父亲的担忧:“爹,你老别急,听我说,我……我回来快一个月了……”

马万川又是一惊:“啥,你……你说啥?”

马明堂:“爹,你听说过周保中这个人吗?我……我现在就在他的手下做事儿。”

马万川更加疑惑不解了:“周保中?就是报纸上日本人要抓的那个周保中?他……他不是吉林东边山里抗日救国军的头儿吗?”

周保中,东北抗日联军名将。云南大理人,云南讲武堂毕业生,曾在滇军当过连长,后入国民革命军任营长,一九二六年参加北伐战争,并秘密加入共产党,一九二八年受中共指派,去莫斯科学习,一九三一年九月回国。“九一八”事变不久,来到东北,任中共满洲省委军委书记,组成和联合各武装反满抗日,一九三二年九月,被公推为自卫军和救国军组成的联合军总参谋长,后联合军在日本讨伐队围攻下,大部分退入苏联,周保中坚持留下来,一九三四年三月,周保中在平日坡成立“绥宁反日同盟军联合办事处”,周保中任党委书记兼军事委员会主席。

马明堂一直瞒着父亲,他在燕京大学就读时,已参加了中共的地下组组,东北沦陷,他在一个东北抗战后援会工作,接受军事训练,前不久,经他再三请求,被派回东北,辗转哈尔滨,又来到吉林东部,现在周保中身边,任便衣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