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8/9页)

老油条继续说:“可犬养的日本守备队,是负责防务的,我们宪兵队是管治安的,这是两档子事儿,明白吗?”

马明满:“你……你少说那些没用的,我听不懂。”

老油条:“那咱们上宪兵队细唠唠?”

马万川对儿子威严地:“回去!”

“我……我没工夫陪你。”马明满冲老油条甩下一句话,悻悻往院里走,但还有些迟疑,不时地回头看着父亲。

马万川似乎也不愿意与老油条多说什么,拱下手说:“高署长,别跟孩子一般见识……里面坐一会儿?”

老油条还算客气:“老掌柜,你这儿子你得管管呀,要不会给你惹出大事儿……好了,回见,回见!”

马万川脸色很不好看地回到院内,在上房门口碰到明金娘,让她去把二儿子喊来,明金娘知道二儿子又惹事儿子,也看出丈夫要训斥二儿子,便说二儿子去看他哥哥了,马万川想去大儿子住处,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明金娘趁机上前,劝说丈夫几句,马万川打个叹声,回到上房。

马明满确实为了躲避父亲,才跑到哥哥屋里。自哥哥回来,他很少出现在哥哥面前,不,应当说,在哥哥昏迷不醒和嗓子说不出话期间,他常来看哥哥的,但也仅限于看,话不多,甚至不说话。后来哥哥基本恢复正常了,他再来看看哥哥,坐都不坐,问候一声,借故离开,有几次哥哥问他话,想跟他唠唠,他不但在言语上躲躲闪闪,目光游离,神情还特不自然。马明金有些疑惑,为此,他问过妹妹,弟弟这是怎么了。妹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马明金想,弟弟性情的变化,或许也是因为受日本人的压抑所致?

“哥,你说咱爹这人,是不是有点怪?我知道他讨厌日本人,讨厌日本人的腿子,可我刚才想教训教训老油条那帮人,咱爹还紧着拦着……”

马明金笑说:“爹怕你硬磕硬吃亏,为你好。”

马明满把自己在院门口的“壮举”绘声绘色讲了一遍,他知道哥哥最恨日本人,所以,他想表现出对日本人的义愤填膺,这样才能与哥哥有更多的交流。

马明金当然欣赏弟弟这种骨气,不过,他还是理智地劝弟弟,不要采取这种无效的过激行为,他说,日本人为加强统治,其镇压手段,越来越血腥。父亲之所以避其锋芒,正是为了保护家人,他说这次回来,看到家中举步维艰,在夹缝中生活,他心中的难过无法用语言表达,至于凝结的仇恨,他不想对弟弟说,怕弟弟过于情绪化,做出不当的事情。他劝弟弟要理解父亲,多帮助父亲照顾家中。

马明满苦笑说,他做梦都想帮父亲做事儿,可是父亲不信任他,他提起父亲把他比做兔子的话,说到这儿,他一脸地委屈和懊丧。

马明金不解地:“兔子,咋说起兔子?”

马明满:“爹说兔子能拉车,他还买马干啥,意思说我是兔子,是没用的东西。”

“爹说的这是恨铁不成钢的气话,你别往心里去。”马明金太了解父亲对儿女的慈爱了,要不是弟弟做了那么多惹是生非的事儿,伤了父亲的心,父亲不会说这种话的。

马明满知道哥哥在父亲面前说话的分量,灵机一动说:“哥,你跟爹说说呗,我也不想这么游手好闲下去,我是真想为家做点事儿。”

马明金:“那你想干点啥呢?”

马明满:“随爹指派。”

马明金前些天,父亲来看他,还真的说到弟弟,不过,父亲眉头紧锁,他猜测这必有原因,他劝说几句,父亲未出声,只是摇头叹息。

马明满大脑皮层内的酒精还在发挥着作用,踌躇满志地:“哥,咱们家不能就这么让日本人压下去,我不赞成爹那种消极抵抗的办法,是,爹要强了一辈子,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家的‘隆’字号垮下去呀!我还是那句话,只要爹同意,我豁出去了,由我出面对付日本人……”

马明金:“你是说与日本人合作?”

马明满:“其实日本人没啥了不起的,好糊弄,对了,哥,你不也说了吗,尽量少跟日本人硬磕硬吗!”

马明金心中陡然对弟弟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同时,也参透了父亲“叹息”的原因,他怔看着弟弟,暗想,这是那个曾在“圈楼”痛打犬养的弟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