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6/8页)

事情闹大了,为扒掉开拓团的水坝,当地庄稼人,搭上两条人命,而且死得那么悲惨。百姓们愤怒了,抬着这两具尸体,去当地官府喊冤,当地官府处理不好,逐级报告,最后报到省政府。

张作相气愤难抑,但也棘手,日本领事馆已找到省府,倒打一耙,说开拓团受到暴民袭扰,逼省府缉拿所谓的凶手。“满铁”也在奉天提出抗议,还叫嚷要增强所管辖铁路及属地的守备力量,说白了,就是个变相的威胁。

马明金接到副司令长官公署的电话,让他去见张作相,自被委任团长后,他很少在东大营,经常去郊外的营、连,督促训练,他信奉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早晚有一天,军队会派上用场的。

张作相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阴沉着脸,见到马明金,不悦的神情稍缓和一些,还是闷闷不乐。

马明金立正站着,猜不出张作相为什么叫他来,以他团长之职,很难接触副司令官,若有任务,也是通过旅部或参谋处领命。

张作相:“天岗有个常家大院,是你们家的大粮户吧?”

马明金一愣,连忙说是。

张作相:“前几天,天岗发生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马明金说已知道了,常大杠子来找父亲,求个主意,父亲去关内,马明金回家时,听弟弟说起死人的事,他只能叹息,作为军人,他不好也不能参与地方的纷争。

张作相:“我听说开拓团有个叫井上的,把当地一个受伤庄稼人的人头给砍下来了,妈拉巴子,这两军交战,都不打伤兵,这小日本下手也太狠了。”

马明金当然也是个悲愤,可他能说什么呢,常家大院是他们家的粮户,他管常大杠子叫叔叔。

张作相:“我派人去调查过了,是那个常大杠子挑的头儿,可细想起来,怪不着他,日本人修水坝在先,常大杠子领人扒水坝在后,按理说扯平也就算了,可日本人还不依不饶,紧着闹腾。”

马明金似乎听出点什么:“请问副司令,您的意思是……”

张作相:“我能咋办?妈拉巴子,这要是以我早先的脾气,我早就……唉!现在不行了,官身不由己啊。弄不好整出个外交事件,惊动了南京政府,不,就是让少帅跟着上火,我……我这个当老叔的也不好说啊!”

马明金听张作相把话往回收了,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张作相沉吟着:“我叫你来,也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爹没在家,你有时间,找你们家那个常大杠子粮户过个话,别跟开拓团较劲,吃点亏就吃点亏,能让着就让着。”

马明金疑惑地看着,暗想,说这话的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张作相吗?

张作相难得一笑:“你看我干啥?”

马明金神情一乱,忙说:“我……我是在听副司令的训示。”

张作相:“我听说蛟河那边的老爷岭又新起来两拨胡子,闹得挺厉害的。”

马明金又是一愣,蛟河不归他的防区,有没有胡子这个情报,也不在他掌握之中。

张作相似乎有了什么兴致,拉起家常:“我就是胡子出身,归顺官府,当上兵头后,也剿过胡子,可说实在,我剿胡子不往死里打,能招降的,招降,不愿招降的,我把绺子打花的了,散伙儿就拉倒了,我当过胡子我知道,那都是没路可走了,才拉起杆子。”

马明金不免有些纳闷,这么高军阶的长官,忆往昔,也犯不上找他一个团长相聊啊!

张作相话锋一转:“还是当胡子自由,不服天朝管,就说开拓团的事吧,要是碰上胡子,砸他个稀巴烂,他们找我们省政府?就是找他们的天皇,能咋的?”

马明金茅塞顿开,他才从张作相的话中,听出一股特殊的味道。

张作相:“杀人偿命,首恶必办,我听说那个井上是日本北海道的人,这小子太狂妄了,他把东北这疙瘩当成北海道了吧?”

马明金心领神会,作为一名聪明的军官,不需要过度地揣测长官的意图了,也不应再耽搁长官的时间了,他立正敬礼:

“副司令,我可以走了吗?”

张作相定定地看着马明金,目光中有威严,也有狡黠,更多的是无限的信赖。

两人都笑了,心照不宣地笑了。

当天下午,马明金带着一个护兵,身着便衣,来到天岗常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