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8/12页)

马万川:“子承父业,这也是应该的,不过,我把话搁在这儿,这个小张,未必如他的爹老张啊,我在北京、天津卫,没少听过他的事儿,吃喝玩乐,粘花惹草的事儿没少干,大伙儿都说他是个花花太岁。”

马明金对父亲所说,未置可否,他对父亲讲起他在东北讲武堂就读时,听说的两件事,从中可见张作霖公私之间,泾渭分明。

第一件:张作霖有个结拜兄弟,叫张宗昌,现任山东省督军。也是个胡子出身。因其骁勇善战,深得张作霖的喜欢。但这个张宗昌是个大老粗,平日里大大咧咧,有一天从外地回来,去帅府拜见张作霖,来到张作霖的办公室,刚一进门,就大喊着:“老爷子,你兄弟效坤我回来了……”

张作霖正在练毛笔字,没等张宗昌话音落下,一拍桌子大骂:“妈拉巴子,你是军人吗?你当这是在家呀,没个规矩,滚出去,给我重进。”

张宗昌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原地立正,目瞪口呆。

张作霖:“咱们现在不是胡子了,是军人,你小子明白吗?”

张宗昌自知错了,忙退出去,站在门口,敬礼,高声喊道:“报告,张宗昌到。”

张作霖这才允许张宗昌进去……

第二件:张作霜有意栽培张学良为他的接班人,在张学良刚满二十岁,就让他担任奉军第三混成旅旅长,也是东三省巡阅使署卫队旅旅长。这个独立旅是张作霖的王牌军,可张学良玩心甚重,不好好打理军务,军纪逐渐涣散。有一天,张作霜换上便服,在街上饭馆、澡堂子转悠,体察民情,不想听到不少人抱怨,说第三旅的士兵,依仗张学良是旅长,在城里横行霸道,掠夺民财,强拿强要,有不少商号的老板都挨过打。张作霖火冒三丈,回到帅府,把张学良叫来,破口大骂足有一个钟头,张学良大气不敢喘,头都不敢抬。张作霖骂够了,把张学良关了三天紧闭,不许任何人探望,还说如果有人敢说情,一起受罚,直到三天后,才把张学良放出来,此事传出,不但第三旅官兵战栗,整个军队也为之震撼……

马万川赞许地:“治军如治家,奉军两次入关,与大帅的严厉治军分不开啊!”

马明金“看眼下这个形势,奉军以后就靠少帅了,也不知这个少帅……爹,你对今后的时局咋看的?”

马万川:“你们军中的事儿,我看不大明白,可就老百姓的日子来说,以后怕不得消停了,要是我没说错,三五年就能看出个眉目。”

马明金:“你老是说日本人吧?”

马万川点点头:“对,沈阳的事儿咱就不说,就说咱们吉林市,你也看见了,日本人越来越多,还有那些从日本来的拓民,在乡下租地种地,你当他们就是为了一张嘴啊?不是,他们来了,就不想走了,连学校都开办了,再过几年,他们在这儿成家立业,翅膀硬了,你再想把他们赶走,那就难了。”

马明金:“这就得看上边咋想的了,咱们奉军好几十万人,真动起手,关东军两三万人,不经打。”

马万川:“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你别小瞧小日本子,大帅不在了,谁知道现在的少帅,肩膀能扛住多大的重量啊!”

马明金与军中许多的少壮军官一样儿,年轻气盛,不惧怕日本人,但父亲这一席话,他听了,心情越发有些沉重。

马万川久经风霜,其忧虑不无道理,都说在商言商,但在这风云变幻的年代,若不洞察秋毫,别说生意发展不起来,甚至连家业都保不住。也许就因为他有这个头脑,多年来,无论在商界,还是官场,他都游刃有余,没吃过大亏。可近两年,他心里忐忑不安,时常无名状发慌,莫非底气不足,或者是年岁大了?思来想去,都不是,真要追究原因,恐怕都是日本人闹的。这里说的不单指酒井。而是日本在吉林市、乃至整个东北的气势及压力。可能一般老百姓没这个感受,马万川身在高处,时时感受到这种风寒。他总觉得日本人就是从远方来的狼,时而蹲在背后,时而站在面前,虽面带笑容,眼睛却隐着凶残和贪婪的光,一旦时机成熟,便扑上来,咬断你的喉咙,吸干你的血液。说实在的,对付这种饿狼,马万川并不胆怯,只是无法也无力防御,因为日本人就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所以,他不得不以退为进,尽量不与日本的发生冲突,当然,日本人若得寸进尺,他也绝不懦弱,比如大闹“樱花店”。他常说的一句话是,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也就基于这点,他叮嘱家人和“隆”字号各位掌柜,尽量不要与日本人接触,少惹麻烦为好,然而,越想避开,越是躲避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