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8/9页)
常大杠子本来脸就黑,这下子气成茄皮色了,手里提着东西,站在门外,落在屋里一包糕点,被那男子扔出来,撒落一地……
马万川听完常大杠子的叙说,怒发冲冠,一拍桌子,站起来:“妈拉巴子的,这日本人也太欺负人了吧?不行,这事儿不能这么算完。”
常大杠子:“唉!我也是臭得瑟,有俩儿钱烧包了,你说我上哪儿去干啥?”
马万川:“他日本馆子挂杀人刀了?咱们去吃饭,也不是不给钱,换句话说,就是个要饭花子,他也不该这么对待呀!”
郑廷贵:“不会吧?这家日本‘樱花’料理馆……”
常大杠子忙说:“不是卖花的地方,我看清了,是饭馆,屋里还有人喝酒呢!”
郑廷贵:“我说的是这馆子名叫‘樱花’,就是你说的饭馆,我去过好几次,日本人挺客气呀。”
马万川:“咱吉林市的馆子,都让你吃遍了,哪儿有不认识你郑大爷的,他们看老常是屯里人,才这么寒碜他。”
郑廷贵心中还存有疑惑:“店大压客,可这‘樱花’馆子也不算大呀!”
马万川沉着脸,在地上来回踱着步。
佣人进来,说菜已摆在小餐厅了。
马万川对郑廷贵说:“大辫子,你陪老常先吃着,我出去一趟。”
常大杠子见马万川还为他受辱的事儿生气,心中十分过意不去:“老东家,你……你老这是要去哪儿呀?”
郑廷贵:“是啊,都晌午了,你不在,我们能开席吗?”
马万川:“你吃你们的,对了,你把带来的日本清酒打开,老常日本馆子没下成,尝口日本酒吧,不过,老常,你喝一口就知道了,一股马尿味,能喝喝,不喝扔了。”
郑廷贵:“哎,扔了多白瞎呀,他不喝,我喝!”
马万川没搭腔,转身出去了。
郑廷贵摇摇头,对常大杠子感叹地:“你们东家的脾气,一般人摸不透……”
常大杠子颇为担忧:“老郑大哥,老东家会不会……我……我去看看他老干啥去了。”
郑廷贵:“不,不,你别跟着,他没让你去,你去了,他还不骂你呀?来,坐,咱们喝茶等着他。”
常大杠子忐忑不安,眼睛不住地溜看门外。
郑廷贵来马家大院,一贯如同在自己家中,对佣人说:“告诉灶房,除了炒菜,再支个火锅,炭火等一会儿再生。”
佣人应声出去。
郑廷贵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与常大杠子说着话。常大杠子虽心不在焉,但他知道郑廷贵的身份,更知道郑廷贵在马家大院的地位,所以对郑廷贵的问话,自然是毕恭毕敬,小心地回答。
郑廷贵沿用马万川对常大杠子的称呼:“老常啊,你名字挺怪呀,这大杠子叫起来到顺嘴,听着却不雅。”
常大杠子笑了,说他有真实的名字,这大杠子是马万川起的,也是马万川叫响的,他讲起其中的缘故。
二十多年前,马万川在天岗一带购置不少土地,作为地主,就得把地包出去,收租子获利,他来到天岗物色承租者,附近大小粮户,闻讯赶来,围前围后,远接近送,巴结马万川,但马万川自有他的独特用人之道,路过一个场院时,见几个人在晾晒粮食,其中有一年轻人,用一个碗口粗的圆木杠子,挑起两麻袋的粮包上垛,而别人,肩扛一袋累得气喘吁吁,他觉得惊奇,走近前,与这些人闲唠起来。拍着那个年轻人肩膀,夸其有力气,也别这么蛮干,累坏身子骨,媳妇孩子就没人养活了。大伙儿笑说那年轻人还没成家,是个生忙子。细问得知,年轻人姓常,家里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因为肯吃苦,干活不藏奸,一个顶两个用,粮户都争相雇佣他。又问他为什么不用扁担,他憨笑说,扁担承不起这近四百斤重,只好选用结实的杠子。马万川赞许说:你有这么大力气,以后就叫大杠子吧!常大杠子就是因此得名。当天晚上,马万川把常大杠子叫到临时住处,让常大杠子陪他吃饭。常大杠子实在,拘束得不大敢动筷,后来,待马万川吃完,他才放开量,好家伙儿,三碗菜,一小盆饭,吃得一点没剩。饭后,马万川与常大杠子唠起庄稼院的事儿,不想这常大杠子不但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种庄稼也是把好手,说起话来,更是有板有眼,深得马万川的欢心。当即,他问常大杠子愿不愿意做他的粮户,租他的地,常大杠子惊得跳起来,以为是在梦中,半晌,他平静下来,他说他愿意,但没有这个能力。他说家里穷得丁当乱响,雇工,种子,牛马,犁杖,那么多的地,他租下来,两手空空,到秋交上租子,对不起东家。马万川就喜欢常大杠子这种诚实,又有头脑的人,他说这些都考虑到了,先期所需要的钱,他垫付,算是借给常大杠子的,待秋后从地租扣回。常大杠子翻身下炕,连磕三个响头,泪流满面地说,他常大杠子要是把地荒芜了,少交一粒租子,不用东家责罚,他自己找棵歪脖树,结束他的性命。不用说,常大杠子言而有信。再后来,马万川把在天岗买的山林,也交到常大杠子手里,每年由常大杠子组织“木帮”采伐,运出山外,数年过后,常大杠子已是马万川最值得信赖的粮户和最看重的人。当然,常大杠子也很快成为方圆百里,远近闻名的大粮户,骡马成群不说,大院套也垒起来了,可以说是人财两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