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区长(第7/10页)

黄石眨动着小眼,满肚子怨气地说:“好,好,就算我错了,我要从思想上做深刻检讨,保证下次不敢再犯。”

“就算”二字,大大地激怒了王群,他感到对方既顽固又狡猾,像火上加油似的更加气愤地说:“就算?不能说是就算,应该是确确实实……”他还想用更加有力的字眼去进攻对方。就在这一瞬间,他发现站在门口的徐翠正以惊奇的眼光凝视着他。这使他触电似的惊悟到:自己太不应该发这样大的脾气了,应该冷静一些,耐心一些。于是,他竭力压抑着自己的盛怒,把要说的话吞下肚去,转而用缓和的语气说道:“好,你回去仔细想一想,写个书面检讨。”黄石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一会,徐翠走近王群,小心地低声问道:“你怀疑黄石有问题吗?”

王群仔细地看了徐翠一眼,答非所问地说:“我刚才实在气坏了。我这个脾气很不好,你以后会晓得的。我很性急,唉,……应该怎么说好呢?正是因为脾气大,我不大和女同志相处得来……不过,听徐政委讲,你是一个很好的同志……”不知为什么,王群没有把话说完,就停下来,想仔细观察一下徐翠的反应。

徐翠感到王群太激动了,简直有点絮叨,好像要一下子把什么都告诉人家似的。但她没有打断对方的话,只是默默地听着。王群一打顿,她仍然回到刚才提出的问题上:“你对黄石这个人的看法怎么样?”

王群反过来问一句:“你的看法呢?”实在的,这时他还没有仔细地、比较成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刚才的盛怒,只是一种对革命事业的高度责任感而激起的。

徐翠接着说:“我对他的了解也不多,不过,我一直怀疑黄石不是个好人,他天天鬼头鬼脑的,对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刚才的事,我看他也许是有意的。”

“有怀疑的事实根据吗?”王群问。

徐翠想了一下,还很难提出具体的事实根据来,就只好说:“我是这样想。比如说吧,我有时也和你一样,爱有话当面讲,有时批评人失了分寸,他就当着我的面说:‘工农干部嘛,发脾气是经常的事,同志们是可以谅解的。’但对石屏她们,他又说我是什么摆党员架子啦,盛气凌人啦,耍官僚啦。总之,我感觉这个人很不正派,他给我的印象极坏。”

王群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开水,咕嘟咕嘟地连饮几口,然后,把杯子砰的一声放在桌上,气愤地说:“这是一种诬蔑。我们是因为年轻、气盛、政治修养差才容易动火的,怎么能把这些缺点和工农干部扯在一块呢?”停了一会,他又补充着说:“政治上修养好的人,只是不乱发脾气,应该发脾气的地方还是要发。比如对黄石来说,如果是自己人,当然,应多讲究一些方式方法;假如他不是好人,难道不应该在他面前发点火么?”他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刚才发脾气,到底还是不大妥当的,因为我们还没有根据判断他是一个坏人!”

徐翠想了一会,又问道:“你说,我们到底应该怎样对待黄石呢?”

王群完全恢复了正常的情绪。“我想,在敌我斗争这样尖锐的时候,这些事情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怀疑。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以后要多了解,多注意他的言行。如果他真有什么问题,对我,对你,他都会有戒备的,但对李奇和石屏他们,我想他不会有太高的警惕,应该通过这些同志去了解他。不过,我们要慎重,不要‘打草惊蛇’。我们还不能肯定他的政治面目,自然就更需要慎重。目前,还是着重教育他。即使是真正的故人,我们也要做到仁至义尽,争取他悔过自新。”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看西沉的太阳,忙打住了话头,“就这样吧!天不早了,我们还是通知干部回区要紧。”

徐翠点头同意了。两个人正往外走,只见一位十七八岁,白净面皮,长脸型的孩子,背着驳壳枪跑了过来。他还未站稳就紧张地叫着:“区长!区长!”

王群一看是通讯员小黄,忙迎着问:“什么事?”

小黄站在王群面前,着急地说:“区长,我在圩上碰见一个人,是我嫂嫂外家[5]石头岭的,名叫蒋老九。他们那里是个土匪窝,今天,他手里拿着鞭子,像去买牛,可是又不像!他用草帽盖着半截脸,鬼鬼祟祟的,我实在怀疑他,就在后面跟着,看他到哪里去。可刚去不远,就被一个米粉摊子碰跌了,我爬起来再找他,怎么也找不见了。区长,你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