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5/6页)
“珍惜这儿的好日子,你再也没有了……”
有了将黄老倌子烧出房子的经验,老旦给自家做了个不大不小的。玉兰喜欢这东西,每天在屋里只穿着小褂,给老旦烤着香喷喷的红薯。许是炉子的火热,竟烤出了玉兰久违的热情,她又开始骑上他折腾,说起火辣辣的情话,让老旦在她身体里停留和浇灌,她说如果再有个孩子,就在这屋里住到他来到人世,天塌下来也不出去了。
回来的伤员们渐渐好转,于是二伢子和黄瑞刚又走了,这次是悄悄的,但得到了黄老倌子的许可。那是两个志在四方的青年,胸怀抱负,拦不住。老旦让他们打听王立疆的消息,有什么话就传回来。
大寒那一天,神婆死了。老家伙端坐在老旦送给她的火炉子上,下面塞足了柴火和灯油,将自己烧成一摊碎烂的灰渣。她的房子烧得片草不剩,屋外放了只圆滚的铁桶,里面有一张画符和一张字条。画符上涂满了血,字条上写着:
烧我成灰,人皆分饮,活者自活,死者心安。
老旦看着这纸条摸不着头脑,那天一个伤情刚好的小匪上吐下泻,一宿便休克而死。麻子妹进了屋便跳出来,让老旦派人围了屋子,小匪的家人立刻隔离。
“霍乱,果然是霍乱。”麻子妹不知它是怎么发生的,却告诉黄老倌子和老旦它的危害。黄老倌子听得头皮发麻,这才想起神婆曾和他说过这一档事儿,老旦也明白了神婆的画符和纸条是啥意思。黄老倌子立刻下令封山,各家各户不得走串,画符贴在山门上,又用炉子将神婆烧成一捻便散的骨灰。老旦将养伤兵的大房子腾出来,戴着口罩和手套带着兵挨户检查。尽管如此,这拉屎病还是传染开来,又一群人倒了下去。麻子妹纵是使尽了手段,老旦也让他们喝了神婆的骨灰,却仍是死了一些。当神婆的骨灰都被人喝下肚时,山门口的画符不翼而飞,黄家冲落下纷飞的大雪,将苍山翠岭染得雪白一片。从那天起,病倒的人将好起来,也再没有人倒下。黄老倌子念这老神婆的恩德,便将她也葬在老风水地的山坡,里面埋了她一双鞋和烧得黑黑的发簪。全黄家冲人都去祭奠,老旦琢磨不透这样的力量,却敬畏这眼睁睁的事实。神婆和他说的最后那句话似乎颇有深意,如她骨灰的味道那样可怕。老旦将这话藏进心里,又挤出一丝久违的恐惧。拉屎病来得快去得快,只给黄家冲带来短暂的悲伤和紧张,那还有什么能将他拖出这“神仙样”的日子呢?
入夏的一天夜晚,老旦刚抱着玉兰滚到床上,准备撒下憋了半月的种子,二子咚咚地砸起了门。他说天上的月亮被狗吃了,赶紧上山和他一起放炮。老旦大不乐意,说你去放你的,俺自有的放。二子不依不饶,说村里老人都讲过,天狗来了要将它赶跑,否则吃庄稼吃小孩。玉兰听着害怕,就拉着老旦起来,他们一同上了二子的山坡,见月亮就要被吃得不剩。这里已经跑来无数的村民,拿着盆抱着锅的,排着队看着二子的望远镜。二子大咧咧地呵斥,让他们别看坏了。小匪们拿出鞭炮开始燃放,村民们敲起锅盆喊着各式的谚语。黄老倌子也披着棉袄走来,见鞭炮无力,掏出枪来就是几下。匪众们受了鼓舞,纷纷乱枪齐鸣,一颗颗子弹拖着流光,射向只剩一个光圈的满月亮。
“月神,给我一个孩子吧。”玉兰缩在老旦怀里,瞅着天上那吓人的东西轻轻说。
“咱一会儿就种一个去。”
“要两个,一对儿的。”玉兰笑道。
“那就仨拉倒,俺听说过一窝三个的,和老头花生似的。”老旦暗中摸了下玉兰的肚子,柔软温暖,却微微地发着颤。
“你让我生几个都乐意,名字我都起好了。”
“叫个啥?”老旦惊讶道。
“不管男女,往下排着叫大旦咪、二旦咪、三旦咪、四旦咪……”
“这叫啥名儿啊?家里一窝子旦了,最后来个炸弹咪,旦就旦了,还咪啥?”老旦哭笑不得。
“好听呢,我就觉得这样好听,一窝旦才好,我一叫你们吃饭,就喊‘我家的旦儿们,都吃饭来喽’。这多利索?”玉兰摸着他的腰,凉凉的手钻进他厚厚的棉袄。老旦咬牙忍了,可那只手不老实,还要往裆里钻,老旦忙鼓起肚皮卡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