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第5/7页)

“那你——”

“我怎么了?不能干,还不能说啊?去,洗你的手去!”李明强狠狠地说。这些天,李明强的脾气有点儿古怪,说急就急,说翻就翻,不过他还是能控制住自己,不致于事态恶性发展。郭燕对胡斌说,这是住院住得时间太长了,他心里又掖着事儿无人诉说的缘故。

胡斌听到李明强最后那句有所特指的话,想到李明强的情绪变化,“砰”地一下躺在床上,大笑起来:“我就不洗,你管得着吗?”说着,将手伸向李明强,笑着说,“哎,你也闻一闻。”

“去你的。”李明强也乐了,抬起左臂将胡斌的右手挡开。

“你看,给你共享,你又不干了。”胡斌嬉皮笑脸地说。

“好了,好了。”李明强又有点儿烦了,阴着脸说,“你珍惜点儿时间吧,再玩儿两天,我准备出院了。”

“什么?你要出院?”胡斌又“呼”地一下坐起来说,“你的手虽然拆线了,胳膊也消肿了,可是,那五个指头跟五根儿硬棍儿有什么两样儿?手肿得跟老鳖盖似的,连耙子都不如。还有那腿,牵直了还弯,天天做牵引都不见成效。要出院,不就——”胡斌把说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唉,正视现实吧。这手也大小做了五次手术了,松解了两次,连小日本那防粘连的药都用了,不还是这样?全国骨科协会的权威都宣布残废了,再在这儿耗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只是纯消费。共产党已经为我这只手花了不少钱了,也该知足了。”

“那,要出院,也得给郭燕商量一下。”胡斌喃喃地说。

“跟她商量什么,她又不是我老婆。”李明强从四十五度角的方向瞥了胡斌一眼,嘴角泛起了那种带有讽刺意味的微笑,“就是商量,也得等明天呢。好了,睡觉儿。”说着,“咔嗒”一声摁灭了日光灯。

“哎,谈谈女人吧。”胡斌躺在床上,看着门上那块毛玻璃透过的白光说。他知道,李明强这些天很苦闷,熄了灯也睡不着,想找个话题,给李明强逗逗乐。

“谈什么呢?色是刮骨钢刀啊!”李明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

“无色路断人稀。”胡斌应对道。

“哎,你知道这两句话的来历吗?”

“不知道,你说说看。”胡斌侧过身虔诚地说。其实,他知道,他就是想陪李明强多聊一会儿。

“这是啊,八仙聚会时闲聊出来的。”李明强说,“下八仙认为,‘酒、色、财、气’是人间公害,应该废除。他们讲,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上八仙则不同意,认为‘酒、色、财、气’是人间不可缺少的东西,不能废除,但要控制,适可而止。说,酒是穿肠毒药,但无酒不成礼仪;色是刮骨钢刀,若无色路断人稀;财是下山猛虎,却无财不能贸易;气是惹祸根苗,可无气反被人欺。”

“噢——原来,是这么来的。”胡斌感叹道。

“这都是我小时候听爷爷说的,是不是真是这么回事儿,还有待于考证。爷爷是用故事的形式,教育我的。”李明强叹了口气,接着说:“可以说,爷爷是我的启蒙老师。也可以说,是最好的老师。你不知道,他不是我亲爷爷,我亲爷爷在解放前就去世了,他是我爸爸的义父。抗日的时候救过我爸爸,‘文革’的时候保护过我,是我们家的恩人啊。”

“就是你《故乡的小河》里那个刘爷爷吧?”胡斌问。

“对。我三岁时跟着他在深山里生活,直到七岁上学。他老人家在我幼小的心灵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如果说我的性格是继承了父母的基因,不如说是刘爷爷从小对我的塑造。”

“人们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不这么认为。人的可塑性很强,是很容易改变的。”胡斌接着说。

“是啊,现在学生们闹学潮,不是喊‘惩治腐败’吗,你说,那些搞腐败的人,哪一个不是受环境的影响而变坏的。”

“哎,你若当了官,掌了权,会不会变坏呢?”

“不会的,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我李明强不会有那一天!”李明强挥了挥左手,又用右拳在左手背上敲了敲,这是他这段时间锻练手的功能养成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