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7/18页)
我爱你,子君。
这一点确凿无疑,爱情是无法因为悲伤所磨灭的,也不会被更多的现实所约束起来。我知道你是我哥哥的女人,如果我哥哥还活着,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嫂子。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九十年代的中国军人,应该有自己的头脑,应该有冲破这种束缚的勇气,更何况我也是天杀的伞兵。我爱你,虽然这句话说的有点晚,而且不合时宜。
因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牺牲了。我不怕牺牲,但是我不想我死你也不明白这一点。
我爱你,希望你早日走出过去的阴影,得到真正的幸福。
我们弟兄在天堂会祝福你,真诚祝福你!
深爱你的人张雷绝笔
一九九二年6月17日”
她起身下床,腿还在发软。扶着墙走到门口,打开就看见一楼道的人。有陆院的队长和教导员,还有一个空军大校和一个哭得泪人一样的中年女人。空军大校站在手术室门口,脸色凝重,背着手不说话。方子君走到门外,无力地*在墙上,看着“手术中”三个字流泪。
医院的领导走过来:“小方,你怎么出来了?你应该休息。”
方子君无力地摇头。
空军大校回头,胸口的空降兵伞徽闪着光,和他眼中压抑的泪花光芒一样明亮。
“方子君?”张师长的声音嘶哑。
方子君说不出话,点头。
“我是张云和张雷的父亲。”张师长嘶哑着嗓子说。
“伯父——…”方子君哭出声来。
空军大校扶住她,方子君感觉到这手的温暖。
“别哭!他们都是好样的军人!”张师长的眼神显出坚毅,“他们都是我的好儿子,我为他们而自豪!你是参战过的老兵,应该坚强!”
方子君含泪点头。
“你是好姑娘!”空军大校说,“坚强起来!你还是医生,要相信医学!张雷还在抢救,他不会希望看见你哭的!”
说着,自己的眼泪却哗啦啦流出来。
“班长,我给你点颗烟吧。”
林锐看着田大牛,点着一颗烟。
“你最喜欢抽的石林。”
他把烟插在田大牛的嘴里。
太平间里面,林锐穿着病号服坐在田大牛身边。田大牛闭着眼睛,掀开白布的胸口上都是弹洞。
烟袅袅升起。
林锐的眼泪无声流出。
“班长,我再也不跑了。你看我在这儿呢,我跟你在一起,你不是说我们是战友就是兄弟吗?跟亲兄弟一样亲?大哥,你是班长就是大哥。你是士兵,枪林弹雨滚过来的真正的士兵;你是硬汉,刀搁在脖子上都不会眨眼;你是兄长,拉练的时候我脚起泡了是你给我挑…”
田大牛闭着眼睛,嘴上的烟还在燃烧。
“班长,我的班长,我林锐长这么大别人都不服,就服两个班长。一个是老薛,一个就是你,田班长。”
林锐忍不住哭出声来。
“班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林锐!我长大了!我再也不是那个淘气的逃兵了!我一定好好训练,你别生我的气!我五公里跑全中队第一!我多能射击最好,你不是说最喜欢看我打枪了吗?你觉得看我打枪是一种享受,说我打得那么漂亮,动作那么快,是你见过最好的特种兵!你怎么就不喜欢看了呢?班长,以后我天天第一个起床,值日也不偷懒!野外生存我再也不偷偷带吃的了,我把咱们班丢掉的红旗给扛回来!”
田大牛始终没有睁开眼。
林锐哇一声大哭,扑在田大牛身上:
“班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林锐啊!都是我不好,我一直气你!我说你唱歌走调,笑话你,你怎么也不打我啊?!都是我不好啊,班长——你醒醒啊,你别睡了!咱们还要训练啊!你不是说咱们要争第一吗?班长,我给你争第一!我保证我什么科目都是第一,给你挣脸!班长——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气你!”
林锐跪在田大牛旁边泣不成声,鼻涕和眼泪流在一起。
哭声当中,林锐看见了一双蹭亮的军官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