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旧俗疲庸主(第5/6页)

“不错!”又有人接口道。“若非如此,陛下之前又如何会同意皇甫嵩等人的上疏,免税于地方呢?要我说,咱们这位陛下贪钱是贪钱,可心里也是格外明白着呢!”

“说的都对,但也都不对。”张让睥睨左右,复又正色言道。“你们这些人,说的好像聪明人就不能贪钱一般,贪钱的就不能对局势洞若观火一般似的……其实你们想想,天子这数月以来,渐渐寝食难安,不正说明他渐渐忍耐不住,以至于心中动摇了吗?这时候,咱们做近侍的,一来要给出主意如何去收钱;二来,也要他个台阶下,让他寻个收钱的好理由!双管齐下,口子一开,陛下也就豁出去了。”

赵忠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便问:“如此说来,张常侍心中早有计算?”

其余十位常侍也是恍然大悟,继而在摇曳灯火下各自双眸闪亮。

张让并未直接回复,反而从腰间取出随身所带的小刀子来,然后当众在手心轻轻划开一条红线:“诸位,此事非是为我个人私利,乃是为诸位生死所谋,还请诸位立誓相从,绝不泄露!”

血滴落地,言之凿凿。

而这一次,早已经被张让说服的十一位常侍毫无犹疑,直接各自从腰间取刀划开手心,然后由赵忠带领,袒臂立誓,绝不泄露。

“请张常侍直言,是何方法能让天子再无顾虑?”誓言结束,又是赵忠第一个正色询问。

张让笑而不语,只是击掌示意。

原本候在外面望风的几个小黄门立即拉开了舍门,并俯身下拜,宫灯下,他们的身影被拖的格外之长。

“去做吧!”张让凛然吩咐道。“这是宫中十二位常侍一起说定的,尔等不必担忧。”

小黄门们不敢多言,纷纷叩首而走,只剩下十一位常侍继续不知所措的望着张让。

“这……”有人想要开口问个究竟。

“不必问了。”办事的小黄门们一走,张让陡然泄了一口气,再无之前的精神,后背也瞬间驼了下来。“若非局势坏到了极致,我也不愿意做此等事……至于是什么事,反正已经不能回转了,诸位不妨安心等消息。”

包括赵忠在内,十一位中常侍如百爪挠心一般,既焦急,又期待,还有些畏惧和惶恐。一片焦灼气氛中,他们不敢窃窃私语,唯独十来个杂乱身影在舍内宫灯下左右摇曳不定。

过了不知道多久,忽然间,远处传来一声呼喊,然后锣声阵阵,整个宫中全部沸腾!

张让默不作声,径直起身,十一位中常侍们半是期待半是稀里糊涂,却也只好赶紧跟上……而当众人来到舍外后却纷纷惊愕当场。

不需要有什么言语了,也不需要做什么解释了,一目了然……原来,夜空中的南宫方向,此时一片赤红之色,俨然烈焰滔天,烈火熊熊。

众人久居宫中,只是看方向就知道,这必然是天子在南宫最喜欢的玉堂殿突然起火,并且火势难制,朝四面蔓延开来。

“这……”中常侍们面无血色,但回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张让,却又纷纷无言。

“都不要呆在这里了。”张让肃容吩咐道。“宫中突发大火,来几位随我去安抚天子、太后、皇后,以及两位皇子,其余几位务必随赵常侍去南宫救火……赵常侍。”

赵忠拱手称是。

“火势太大,你不必勉强。”张让正色叮嘱道。

赵忠长叹一声,干脆下拜:“张常侍之能我已尽知,请放心,万事皆由你吩咐!”

言罢,其人方才起身领着数名常侍往南宫而去。

这场大火烧了足足半个月才停下来,还是被雨水浇灭的,玉堂殿尽毁不说,还蔓延了四分之一个南宫,致使南宫一面宫前城楼尽皆酥脆,并随着春雨直接倒塌。

此情此状,天子心如刀绞,到底是忍耐不住,于是他听从了张让赵忠等人的进言,正式向天下郡国征收每亩十钱的修宫钱。

消息传出后,熬过了冬日,之前半月间屡屡立在院中观察火势的前太尉刘宽,再度病倒。

“先免一年算赋,复征每亩十钱……这是,这是失信于民,失信于天下!”河内郡怀县官寺内,王修看着加盖着洛中印信的公文一时愤懑难言。

“而且还要让君侯失信于郡中百姓……”已经看过公文的戏忠也是难得咬牙切齿。“若是真的去征了这每亩十钱的修宫钱,河内百姓如何看待君侯?之前万般辛苦,都要化作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