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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清泉低着头喝闷酒,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张狂,他脸色晦暗,萎靡不振,连吞数杯白酒后,沮丧地说:“我请人给算了一卦,前途堪忧啊!”
听到邱清泉的话,杜聿明大为不满:“你不要老是信那些东西,这样算来算去,还没怎么样呢就把自己的士气给消磨完了。”
董明德看着邱清泉,惊奇地问道:“你还真的信那些东西啊?”
杜聿明说:“他不是一般地信,是死心塌地地信。别的不说,就说我们刚在这里停驻时,有一天他过来了,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我当时还纳闷,邱副主任在转悠琢磨啥呢?不一会来了几个人,不由分说把院中间一棵树给锯倒了。我问为什么,他说,您是指挥部主任,住的院子中间不能有树。我问他什么原因,他说院子看起来像‘方框’,方框里有个木是什么字?是个‘困’啊!他说,我们不能在这里被困住,我替您提前清除障碍。”
董明德听完杜聿明的话,哭笑不得。
邱清泉板着脸,像是没有听到这些话一样,独自一个人连灌下几杯酒。
端起酒杯饮完一杯酒,杜聿明又悠悠地接着说道:“他倒是把树给我清理了,现在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我们这些人了。大家想想,方框里有个‘人’是什么字啊?”
董明德知道这个字比“困”更为可怕,是个“囚”字……
邱清泉举到嘴边的酒杯突然停住了,脸色愈显苍白。
屋外的风声似乎更大了,偶尔传来几声枪响,估计又有士兵逃跑了。
解放军继续“围而不打”,但政治攻势明显加强了。
解放军阵地上,宣传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很多人走出温暖的“土屋”,站在高处通过铁皮喇叭朝对方阵地喊话、唱歌、拉曲、说快板、诉过去受剥削的苦。到了吃饭的时辰,战士们又发明了“敲碗”这一招,几十名甚至上百名解放军战士一齐敲着瓷碗叫喊:“对面的兄弟们,开饭了,赶快过来吧!”“今天不但有白面馍,还有猪肉炖粉条,油渣烧白菜,香得很呢,你们快过来吧!”
国民党军队的阵地上冷冷清清,听不到任何声音,更看不到一个人。所有的人都蜷缩在冰冷的地壕掩体里,没有人愿意说话。他们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已经没有勇气和力气走出地洞了。
在解放军政策的鼓动和感召下,越来越多的国民党士兵的内心在悄悄地发生变化,越来越多不愿饿死冻死的人冒死跑到了解放军阵地上。
方大明回来两天后,主动找到杨云枫,神情严肃地说:“首长,俺有一个要求。”
杨云枫有些意外。方大明回来后,他不但马上批准了方大明的入伍申请,还给他记三等功一次;说话算数,杨云枫还派邵晓平弄来大半碗红烧肉,全部让他一人独享。方大明狼吞虎咽地大口吃肉时,团长和几十名战士围成一圈瞧着。等方大明吃完,团长咂巴了几下嘴说:“一个人一顿吃一碗肥肉,俺当兵快二十年了,没见过!”
现在方大明提出新的要求,杨云枫没有料到。
“俺现在是吃得饱穿得暖,但想想对面的兄弟们,俺睡不着觉,能不能给俺一个喇叭,让俺跟他们也讲一讲?”
方大明回来时,摔伤了一条腿不能走路,对外宣传一直没让他参加。
“俺虽然腿上有伤,但其他地方好好的,胳膊能动,嘴巴也能讲,再躺下去,快把俺憋死了!”
见方大明真心实意地想说服敌阵上的士兵,杨云枫最后想出了一个办法,叫来两位战士,用担架把他抬到了前沿阵地上。
这一次,杨云枫从师部调来了一套扩音喇叭,高高地架在了河沿上。
“对面的兄弟们,俺是方大明,你们听到了吗?俺方大明是谁,就是给你们带过馒头的那个人啊!俺问一声,你们现在饿不饿啊?俺知道,你们肯定没吃东西,也肯定很饿,这会儿饿得头发昏,心发慌吧?因为几天前,俺过来之前就看到你们没有东西吃了,真是苦了你们了。想想你们,俺心里就难受!告诉你们,俺来到这边后,解放军的政策好,现在吃得很饱穿得也暖,昨天晚上一顿吃了五个白面馍和两碗猪肉炖粉条……俺过来这一步是走对了,不知道你们是咋想的,你们还想继续挨饿受冻吗?你们愿意被冻死饿死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