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解决“三农”问题 朱元璋的规矩有点多(第9/11页)

——商人有商引,无引以奸盗论处。

——贩盐有盐引,卖茶有茶引,无引以走私论,处死刑。

——百姓外出有路引,凡百里之外,无官府发放之路引者概可擒拿送官,告发、擒拿者有奖,纵容者问罪。

——凡行医卖卜之人,只能在本乡活动,不得远游,否则治罪。

——人民出入作息,必须乡邻互知。有行踪诡秘、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者,皆“迁之化外”——流放到边远地区,藏匿者同罪;对于此类人士,允许四邻、里甲、亲戚诸人拘拿到京重处;若坐视不问,一旦作奸犯科,上述人等全部连坐。

——百姓邻里必须互相“知丁知业”。就是说,凡成年男子,各人从事何种职业,每人现在何处高就、何地发财、何种营生,必须彼此知晓,否则人们可以以奸人——就是坏分子论处报官。

——农民则被要求“不出一里之间,朝出暮入。作息之道,互相知晓”。就是说,农民只允许在一里地范围内活动,早出晚归。何时睡觉,何时起床,必须互相知道。此处透露出的信息,味道很糟,它是如此的乖戾不祥,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气息!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曾经广受讥讽的诸如“小脚侦缉队”者流的历史渊源。而若从后来实际发生的事实层面判断,“小脚侦缉队”之类,可能是由此导致的诸多丑陋罪恶里,最为轻微的一种。从此以后,太多让人笑不出来的东西,由此演变着,生发着,弥漫在大明帝国及其以后的岁月里。譬如锦衣卫、东厂等特务组织的大规模出现与泛滥,显然与此种思路,同出一炉。

于是,我们知道,事情开始变得不好玩儿了。

这个国家已经和牧歌、田园诗之类不沾边儿了。它根本就使整个国家底部演变成了一个大型集中营,活泼泼的社会变成了弹性甚少、具有高度刚性的板状结构。生活在其中的人们,被分割成无数个独立单元,相互间本来就少的联系,又被强力掺进互相监视的关系因素,于是基本沦为生产与生殖机器。期待着其间还会有多少生机、活力与创造力,是为奢望。

就这样,朱元璋在大体完成对帝国社会底部形态理想化塑造的同时,也完成了他自己从放牛娃——农民——游方和尚流浪汉——争夺天下之豪杰——帝国皇帝这样一个心理人格的塑造。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会一再有机会看到,他的这种帝王人格塑造,还将在他对帝国社会中部与上部形态进行理想化塑造的过程中,惊心动魄地展开。与他已经做过的上述事情一样,其过程、结果和对后世中华民族的影响,至深且巨,创巨痛深。其许多方面,甚至到了今天,都令人无法不扼腕叹息。

这里所谓的帝国底部,如上所述,指的是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工匠即手工业者和小商贩而言。诚如朱元璋曾经做过和我们所知道的那样,每当社会动荡之际,这一部分人便自然成为动荡的载体。将他们牢牢钉死在土地、职业与有限的活动半径内,是帝国安详、宁静、和谐的前提与保障,也是朱家天下万世一统的前提与保障。这肯定是皇家最高利益之所在,也肯定是朱元璋的最高理想、出发点与目的地。

所谓朱元璋的帝王心理人格,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相当淋漓尽致地展开的。

事实上,此时,就如资本家是人格化了的资本一样,朱元璋其人也已经变成了人格化的帝王。我们曾经熟知的一切,诸如昔日的放牛娃、农民、游方和尚、流浪汉、造反者等等,已经全部退到了这位帝王的背后和心底,变成了一种背景,一种在暗中或者潜意识里发挥作用的因素。所谓屁股决定脑袋,盖此之谓也。

人格化的资本,必须按照资本的本性,寻求资本增值即利润的最大化,否则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资本家。因此,当我们面对这种人时,经常会惊异于人类情感在他们身上的缺失——真善美的一切对他们不发生作用,只有面对钞票图案时,他们才会两眼放光,一副色迷迷的表情。为了将这些钞票攫取到手,他们常常敢于冒上绞架的风险并不惜做出下贱的举动。用人性的标准,通常很难理解这一切;但若放在资本的性格之下,则立即可以大体了解此类人形经济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