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宋徽宗的浪漫生活(第14/19页)

平心而论,这种变化特别令人心惊胆战。想想看,作为一位国家元首,在我们的皇帝身上,时不时地就会以此种方式,发生着治国方略的变化,这实在很难让人对这个国家的前途产生什么乐观的想象。

而在此时此刻,艺术家宋徽宗的想象则已经插上了道教的翅膀,正在现实生活中的此岸世界上空,尽情地翱翔。

应该说,道家的思想观念与皇家的思想观念是最为默契的,因为两者的追求高度一致。对于道家人士来说,此岸也就是今生今世的快乐追求是最重要的——健康长寿,长生不老,修炼成仙,白日飞升等等。如果今生今世就能够修炼成仙的话,也就意味着一劳永逸地解决了来生来世的问题。与此种聪明做法比较起来,苦巴巴地修炼来世的佛家人士,实在是显得特别愚蠢。

一般说来,我们帝国的皇帝多数都很聪明。他们内心深处最焦虑的问题,实际上有两个:一个是坐稳屁股底下的这把龙椅,不要让别人抢了去;第二就是怎么样才能尽可能坐得时间长一点,最好是长生不老地永远坐下去。这两个根本性的焦虑,是我们大多数聪明的皇帝们特别喜欢道家的主要原因。

而且,道家修炼时的美妙也实在不错。比如,对于皇帝这样的男性修炼者来说,健康长寿是可以通过采阴补阳来实现的。采阴补阳的过程,可能是全世界古往今来的男人们,除了生理心理失常者外,全部心神向往的。这个过程要求:采阴的对象,最好是芳龄二八,也就是十六岁左右的处女;她应该皮肤白嫩细腻,气色白里透红,骨骼玲珑细致,头发油光黑亮,五官和谐标致,实际上就是一个标准的美貌处女;而且,数量越多越好。采阴的场所,最好是有山有水,林木葱茏,鸟语花香,配以潺潺流水和恰到好处袅袅不绝如缕的音乐等等。采阴的时间,最好是万物复苏的阳春时节等等。按照伟大的弗洛伊德学说,无须解析,这显然是全世界男人们的梦。

能够把全世界男人统统比下去,从而最有条件实现这个梦的,肯定首推我们帝国的元首——皇帝。

徽宗皇帝实现这个梦想的过程相当浪漫,也相当漫长。在这浪漫而漫长的过程中,宋徽宗从一位好学上进的青年皇帝,一步一步蜕化,最后,终于蜕化成了一位彻底地、昏天黑地地追逐声色犬马的昏庸天子,成了中国历史上数得上的几位败家皇帝之一。

这个过程,是一个理论与实践相互结合、相互促进的过程,相当有趣。

比如:

有一次,当上皇帝不久的宋徽宗,拿出一些玉制的盘碗杯盏来,小心翼翼地问大家:“我打算在国宴上用这些东西,又怕别人觉得太奢华,说三道四。你们认为怎么样?”

蔡京马上回答说:“天子本来就应该享受天下的荣华富贵,区区几件玉器算什么?何况是在国宴上使用,完全合情合理。合乎情理的事情,别人说什么也就不必放在心上。”

这可能会使皇帝的感觉相当舒服。

我们知道,蔡京饱读诗书,而且极有才学。他引经据典的理论阐述,可能是帮助皇帝最后解除顾虑的重要原因:

蔡京援引《易经》,发展出了一个丰、亨、豫、大理论。用今天的语言表述,其核心的意思大致是:在太平时节,君王要有天子的气派,要敢花钱,敢于纵情享乐,不必拘泥于世俗之礼。否则,反倒会易——变化,失去上天的眷顾,变得不吉利起来。

他还援引了《周礼》中的一个说法,叫作“唯王不会”。这里的“会”是会计的会。蔡京告诉皇帝:周礼的意思就是说,自古以来,只要是君王,其花费都是不必计算、不受限制的;陛下过分节俭,苦了自己,就和那些土得掉渣的农民一样了。对于君王来说,这样做是可耻的。

这番理论,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已经不能用一般的“卑鄙”、“无耻”来形容。

按照儒家传统理论,逢君之恶,乃标准的奸佞之徒。

不幸的是,这套理论被宋徽宗全盘接受,成为皇帝本人、他的宰相和整个徽宗一朝的基本施政纲领。

有一次,蔡京的儿子蔡攸劝告皇帝:“所谓人主,就应该以四海为家,以太平岁月娱乐自己。人生几何,岂可徒自劳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