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祺祥政变(第5/15页)
“热河派”人员因为受咸丰皇帝信任,所以经常为皇帝陛下出谋划策,地位显赫,是把控朝政的绝对力量,也是当时的实权派。“北京派”因为要面对英法两国的谈判,态度倾向于求和,算是后来洋务派的前身。
本来两派势力各自立场不同,在实际工作中按说不应该存在过深的矛盾,但肃顺对洋人的态度历来不退让,这一点从他与俄国人的谈判就可以看出来,奕却倾向与洋人求和,这就导致两派政见不同。而且,从肃顺与奕的过往经历看,两人也存在个人恩怨。
早在咸丰九年(1859),肃顺就借户部钞票的舞弊案件,惩罚了一批官员,其中就牵连到奕的家人。当时虽然没有涉及奕本人,但作为皇帝陛下的亲弟弟,家人被查抄是极不光彩的事情,因此说是肃顺对奕的打击也不为过。前边我们也说过,两个人在咸丰皇帝面前也因为究竟该不该前往热河而吵过,其中想必也有舞弊案阴影的存在。
奕面对英法联军倾向于求和,让咸丰皇帝并不满意,热河方面就盛传奕想借助洋人的力量造反。虽然这不是事实,但是奕作为亲王,让咸丰皇帝联想起当年因为皇位问题兄弟二人暗中较劲,还是心有余悸。
“热河派”和“北京派”两方作为政治势力互相斗争,起源于回銮问题。
咸丰十一年(1861)北京议和后,奕以及北京留守大臣多次请求咸丰皇帝回到北京,但是肃顺等人却屡次阻挠。据李名慈的日记记载:
咸丰十年九月二十二日(1860年11月4日),是日见华夷和约……盖夷人意指为多。闻有诏令六部各以堂官一人,司官四人赴行在承值。上未有返意。又闻车驾时出围打猎。
奕十分清楚咸丰皇帝在热河待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因此他与桂良、文祥、胜保等人联名上奏,认为咸丰皇帝前往热河,本来是为了召集援兵援救京城,现在已经与英法两国达成和解,而且热河地区风高多寒,皇帝陛下的身体未必能够承受得住,希望咸丰皇帝能够从多角度考虑,早日回到京城。
但咸丰皇帝拒绝了奕等人的请求,他还批评胜保作为军事将领,应该更多考虑的是如何与洋人作战,而不是与洋人讲和。无论是肃顺还是咸丰皇帝,都用拒绝回京城表明了一种态度,那就是不认可奕与英法两国签订的《北京条约》。只要不回去,奕就要承担卖国求和的指责。
随后奕又在十月一日(11月13日)请求咸丰皇帝回銮,咸丰皇帝再次明确态度要暂缓回京。肃顺、载垣等人联名以廷寄的形式,具体阐述了皇帝陛下暂缓回京的理由:
一、驻京公使亲自递上国书,等于默认受洋人的钳制。
二、恭亲王奕坐镇京师,皇帝陛下如果现在回京,恐怕会有后患,目前身在热河也照样可以控制局势。
三、北京各衙门官员应该主动来到热河,而不是让皇帝陛下回京。
四、任何人不允许再上奏请求回銮事宜。
肃顺等于是代替咸丰皇帝驳斥了奕的回銮请求,而且“皇帝回京恐有后患”看似是针对洋人,实则是针对奕,言语之间颇有阴谋论的色彩;而不允许任何人再上奏请求回銮的说法,则是想剥夺奕与咸丰皇帝对话的权力。
从身份角度看,肃顺作为臣子剥夺王爷的话语权,做得却是有些过分。奕当然不可能让一个臣子钳制,于是不顾廷寄的禁令,于十月五日(11月17日)以个人名义第三次上奏,恳求咸丰皇帝回銮。值得注意的是,以个人名义身份上奏,其实是对肃顺廷寄的变相回绝。奕之所以没有直接斥责肃顺,原因在于肃顺是咸丰皇帝的宠臣。
这一次咸丰皇帝的态度,倒是比先前有了些许缓和。他回复奕说,天气已经寒冷,等到明年开春之际,再议回銮事宜。
李慈铭在《越缦堂日记补》中,说出了当时“北京派”对于咸丰皇帝迟迟不回京的真实看法:
胜帅于数日前上疏,请上旋跸,痛劾郑王兄弟(端华、肃顺),谓銮舆未还,皆其荧惑。
也就是说,北京派官员始终认为,咸丰皇帝不回京,是肃顺等人在背后阻挠的结果。而事实上那个时候,咸丰皇帝的健康状况已经开始恶化,肃顺等人之所以阻挠,这也是客观原因之一。站在肃顺、端华等人的角度看,北京当时是恭亲王的天下,一个病入膏肓的皇帝回京,很多事情难免会节外生枝,到时或许局面就不再是肃顺等人所能掌控。即使是在咸丰十一年正月初一(1861年2月10日),咸丰皇帝终于决定回銮时,肃顺也只是安排咸丰皇帝回北京视察一下,然后立刻再回到热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