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战机!战机!(第4/6页)

几个商人眼睛目送那越走越远的羸弱少年,耳朵里听着路人纷繁不绝的议论,脸上纷纷露出了惊诧的神色。不过很快,他们的惊诧慢慢变成了沉思,他们在悉心地思索,这荆州城能不能拿下。如果能,他们如何把握住这场仗带来的商机,如不能,他们是不是该举家迁徙,到西边或者北边去。没办法,乱离人不如太平狗啊!

不一会,那士卒胯下骏骑“嘚嘚”的脚步声地响到了江边。江南的春水碧得正稠,远远望去,好像一片发蓝的田野。那江边不仅有成片的芦苇、数不清的野鸭,还有一处人口密集的船厂。众多工匠正在聚精会神、挥汗如雨地打造几艘渔船。在东吴这样的江南腹地,很多农民以打鱼为生,渔船多如牛毛,船厂也随处可见。

那少年士卒挥动着那面王旗,飞快地驰到江边,对着那些工匠大声喝道:“主公有令,东吴各郡所有工匠,全部到葫芦湾待命,听候遣用!”

工匠们闻言大吃一惊,征战,在他们听来只是父辈们口耳相传的传说。东吴的上一次大战,还是十多年前,那时候,他们之中的年轻人,有的正蹒跚学步,有的才刚刚出生。而对于那些年老的工匠而言,赤壁大战留给他们的印象,是诸葛孔明草船借箭、火烧赤壁之类让人目眩的传奇。诸葛孔明的用兵之速、建工之巧,直让东吴的能工巧匠们大为叹服。那这次,听说是和关羽打仗,而诸葛孔明正是关羽的军师。

然而,唯一能表现出工匠们吃惊的,只是他们手上铁锤、铁毡和量尺的略一停顿,他们没有谈天,更没有议论,他们没有工夫抬起头来,目送那宣读命令的士卒少年。他们甚至连额头惊骇和紧张的细汗也来不及拭去,便又将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毕竟,专注于自己手中的木头、青铜和铁器,才是他们唯一应能做的。

最后得到消息的,是将被这场战争拿去一切的农夫。

那士卒终于来到了广袤的扬满灰尘的田间小道。一小块一小块暗绿的农田,紧挨着一座座低矮陈旧的农舍,像一幅拼接的绿锦上点缀着一个个灰黄的斑点。在人口密集的江南,精明的农人们不得不精打细算,将田地当作了绣布,年复一年的精耕细作,与其说他们是在种地,不如说是在绣花。事实上,也幸亏如此,在那么多不那么风调雨顺的节气之后,江南也还能以物产之丰、人埠之盛闻名天下。

终于,那手执王旗的少年士卒,从农田尽头的官道驰来了。或者是考虑到农夫们缓慢的生活节奏,又或者是让他们都听得更清楚些,他先是大声宣告了两遍征夫的王令:“主公有令,凡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男性,全部前往营中待命,听候遣用!”在农人们睁大了熟睡似的眼睛,惊诧又惶恐地抬起头,竭力想听懂这对他们意味着什么时,那少年士卒又接着宣读第二条:“主公有令,各家各户,凡十斤以上铜器,全部借于主公,日后加倍偿还!”在听完这一条之后,农人们垂下了眼帘,完全沉默了。这将意味着几乎所有的金属农具都要上交,即便他们逃走,不服兵役,也是彻底于事无补了。也就是说,摆在他们的面前的,只剩下一条路,就是带着自己所有的家当,去打仗了!

像往常遭遇一切事情一样,农夫们如天空般无言,像大地般沉默。在一望无际的寂静田野,唯一发出声音,做出抗议的,只有农夫们手中铁犁那端正在耕地的水牛。它们好像听懂了王令似的,不自觉地昂首挺胸,替他们的主人仰天悲号!

不足三天的工夫,整个东吴从上到下、从将士到平民已完全进入了战备状态,各行各业的人们都知道并默认了,他们的主公孙权即将举全国之力夺回荆州。这不仅是因为荆州本来就是他们东吴的城池,还因为荆州是一座战略要塞,国家要安邦,百姓要兴业,而荆州就像一枚尖利的铁钉,凶残地钉在了东吴的版图上。荆州一天不回到东吴的怀抱,就总有一天会将大家安居乐业的梦想戳成一摊血肉。当然,这是官府宣告的结果,同时也是百姓们自己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在战争的年代史上,军民的意见如此和谐一致的时候并不常见。正如鲁肃对主公孙权所言,“在人心方面,主公完全不必担心,我东吴是诗书代传、礼乐繁盛之邦,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东吴子民,没有一个会不晓这国家大义。”果然,不出三天,种田的、打鱼的、打铁的,虽然不能说是主动应征,但是,总的来说没有传来反对的声音,更没有百姓千方百计逃脱职责。兵书上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果兵书是对的,荆州虽然还在关羽手中,但孙权却仿佛已经看见,它的城头插上了东吴的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