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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泽顿了一下,没有接茬。
方承道直视着宗泽,接着说:“倘宗老伯还嫌我说得含糊,我再补充两句。朝廷之意只在自保,根本无心顾及中原。却是有人欲借金人之手,消灭两河义军,以除心腹之患。两河军民与金军拼个两败俱伤,朝廷正可从中渔利。身处此状之中,抗金的胜算能有几何?纵然宗老伯鞠躬尽瘁,最终换来的结果,恐也无非只是昏君佞臣的猜忌中伤。那么,随之而来的又是什么,还用方某再多说吗?”
宗泽与方承道对视了片刻,点点头说:“不错,你说得不错,一针见血。不过,我想世间能看清这事的,应当不会只有你方承道一个人,这便足慰我心了。我这个人做事,首先讲究个问心无愧。只要我认为做得对做得值,我可以九死不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是一种境界。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嘛。”
方承道微叹一声:“宗老伯风骨若此,那便唯望善自珍重了。”
宗泽说:“休要多扯老夫,现在是在说你。”
方承道淡然一笑:“遗憾的是,我与宗老伯的脾气差不多,凡事要么不做,要么不悔。况且我已自断悔路,所以只能辜负老伯的一片苦心了。”
宗泽问:“自断悔路,怎么讲?”
方承道说:“我亲自制定的规矩,凡入天正会者,叛变必诛,对我本人亦无例外。我若违背规矩,必将自食其果。”
宗泽说:“我可以对你妥善保护。”
方承道说:“可我若是那样偷生苟活,又与行尸走肉何异?”
宗泽闭目有顷,长发一叹:“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强人所难了。你曾对老夫手下留情,老夫亦不忍让你横尸刑场。然而你非寻常人物,老夫职责所在,却又不可能放虎归山。”
方承道说:“这个我懂,我不会让宗老伯为难。”
宗泽问:“你还有何嘱托?”
方承道说:“我的家眷与我所有的活动都毫无牵涉,拜托老伯莫作株连。”
宗泽说:“这你放心,只要他们安分守己,老夫保证令其安然无恙。”
方承道起身对宗泽深深一揖:“如此晚生感激不尽。”
当夜,方承道服毒自尽于牢中。
经仵作验查,其所服毒药是预缝在衣襟里的。那毒粉乃是由乌头、巴豆、砒霜、朱砂、钩吻等多种剧毒及麻醉药品配伍制成,服之可于顷刻间殒命,但基本不会感觉到什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