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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小妓馆里的姑娘数量有限,又是到了这个钟点,大部分娇娥俱已有客,闲在一边的只剩三人。夏永济就随便招呼了一个。岂知就因这一随便招呼,一个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幸运,竟极其凑巧地撞到了他的怀里。这事似乎纯属偶然,但若无夏永济的持续努力,这个偶然又岂能从天而降。
夏永济点的那个姑娘艺名芳蕊,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当时她是已经伺候过一个嫖客,刚刚得闲歇歇身子。方才的接客过程十分屈辱,折磨得她苦不堪言。因为这天恰逢她信水来潮,本是对老鸨言明她今夜只能唱曲陪饮,不能做床上活计的。然而一旦被嫖客点去,哪里还由得她。她接待的那个嫖客相当粗鄙,几杯浊酒下肚,便搂过她去上下乱摸。当探知她身上有事时,不仅全无忌讳,反倒亢奋异常,不顾她百般央告,硬是将她的衣裙扯下,扑到她身上狠狠地血战了一场。大畅其欲后,那厮非常满足,额外留下了一大锭银子。妓馆老鸨掂着那块沉甸甸的银子眉开眼笑,芳蕊姑娘却只能是忍辱吞声暗自垂泪。
夏永济踏进月华坊时,芳蕊所经受的蹂躏之痛尚未缓解,她极不情愿再度接客。岂料夏永济信手一指,偏偏就点中了她,直叫她暗自叫苦不迭。
她实在是让方才那个变态淫棍折磨苦了,生怕再被人胡乱鼓捣一回,把身子鼓捣出个三长两短。进了房中,趁着老鸨不在跟前,她就赶紧小心翼翼地对夏永济请求,奴家今日身子不爽,恐怕难遂客官之意,客官如欲尽兴,不如换个姑娘。夏永济打着哈欠摆摆手道,我只在此喝盏茶歇歇脚就走,没别的事要你做,换人就不必了。芳蕊见说,又打量夏永济身上并无轻薄之气,方稍稍宽下心来。
下面便开始进行每个妓馆皆大致相同的那套项目。在芳蕊依偎着夏永济为其打扇的同时,有小厮将茶点酒果送上。夏永济说他不饮酒,芳蕊便净了手,为他进行了“点茶”表演。然后又取过瑶琴,问夏永济想听何曲。
夏永济无心在此多作消磨,说你也不用弹什么曲了,就陪我说会儿话便好。于是芳蕊便软软地傍着夏永济坐了,一面为他剥着果皮,一面顺风随水地与夏永济搭话闲聊。当然在夏永济那里,这闲聊其实不闲。他所关注的话题,只是妓馆中姑娘的来龙去脉。
幸运就是当他问起芳蕊风尘经历的时候出现的。如同所有的姑娘一样,芳蕊对此不愿多说,只是淡淡地苦笑道,皆因自己今生命苦,小小年纪就被卖进青楼抵债,后经几番辗转,流落到了这家月华坊。
这时夏永济随口问了一句:“你起初进的是哪家馆楼?”不期却听到了一个触动他神经的回答:“翠云楼。”
夏永济禁不住心中一跳,一把抓住芳蕊的肩膀:“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云香的姑娘?”看到芳蕊那一脸的错愕,夏永济才意识到自己吓着她了,连忙松开手,但双目依然紧盯着她,仿佛生怕她从面前倏忽消失似的。
芳蕊的回答又是让他周身一震:“云香?认识呀,我和她是前后脚进的翠云楼。”
“你知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夏永济圆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急问。
芳蕊被他的异常神色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只是狐疑地望着他,没有作声。
夏永济见状,只得尽量放缓了口气,对芳蕊解释,那云香是自己的友人之女,数年前被人拐卖,下落不明。后来听说是被卖进了翠云楼,但到翠云楼去寻找时,其地已是人去楼空。如若她知道云香的下落,请务必以实相告,一定有重金酬谢。
那芳蕊虽是年纪不大,却毕竟混迹江湖多年,阅历也算不浅。从一时的错愕中回过神来后,她很快就判明了两点。第一,这个客人进妓馆的目的并非取乐,而是寻人;第二,虽然这客人说是友人之事,但他本人八成就是那云香的至亲。
出于职业本能,她意识到这事可以讨价还价,是个赚钱的机会。但若这样去做,又觉不大仁义。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就在她垂首沉默之间,夏永济已不声不响地掏出一锭大银放到了桌上。这倒叫芳蕊暗叫了一声惭愧。于是,她略略回想了一下,便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夏永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