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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一日,那人再次上门,给袁家送来了两袋米面和一些肉食禽蛋。这一回,袁妻遵照丈夫的嘱咐,一定要来人留下姓名,否则什么东西都不再收。那人便让袁妻转告袁保通,可在晚间至某家小酒馆一晤。

晚间袁保通去了小酒馆,见到了妻子所说的那人,却依然没有曾经相识的印象。那人自称姓张,说他们以前的确未曾谋面,但他久闻袁保通是条敢作敢当的好汉,早有结识之意。袁保通对那个张某的帮助表示了感谢,同时也表示了不解。一个素不相识者,平白无故与他这个一贫如洗的穷汉交什么朋友?所以袁保通坚决地表示,他从来不受无功之禄,交友也得交个明白。

于是那张某想了想说,本来有些话可以缓谈,既然袁兄是痛快人,现在就说开也好。如果他袁保通愿意合作,莫说这点资助,将来还有大富贵在等着他。

“哦?有意思。”宗泽聚精会神地听到这里,不禁轻声一笑,“口气不小。那大富贵从何而来?”

“他说他希望我多联络些弟兄,与他们一起,共同做一番大事。那大富贵,就在这大事中。”

“大事?什么大事?”

“那话他没直说,可意思很明白。他说如今天下大乱,朝廷已名存实亡,正是英雄辈出之时。像我这样的人,就应当抓住机遇做番事业,否则何来出头之日。总之一句话,就是要策动我聚众谋反。”袁保通自嘲地摇了摇头,“老实说,他真是吓了我一跳。他们大概是看中了我遇事敢出头,不怕硬碰硬。其实完全是看错了人。我是爱打抱不平,但那跟谋反是两回事。谋反?我一没那个心,二没那个胆,三也没那个能耐。此事非同小可,所以我不敢托他人转报。今天我来这里,也是绕了个很大的圈子。”

“你做得对。他们也是眼线四布,不得不防。”宗泽赞许了一句,接着问,“除了让你广泛联络弟兄,他还让你做什么?”

“别的没多说。他只说若有事需我配合,他们会随时通知我。”

“他说的这个他们,指的是什么人?”

“他只说是个替天行道的团体,没告诉我名称。”

“嗯。”宗泽沉吟了一下,“你是如何表示的?”

“说实话,当时我很紧张,拿不准该如何回答,只好说得容我好生想想。”

“好,这样回答就很好。那个张某与你约定今后的联系方法了吗?”

“没有。他肯定会再来找我,但我找他找不到。”

“你不必试图找他,就等着他来找你。”宗泽指示,“只要他再露面,我自有办法咬住他。他再给你送钱送粮,你照单收下便是,不要白不要。甚至,你还可以向他们多提些条件。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明白。”袁保通会意地点了一下头,“承蒙宗大人看得起小民,我一定把这出戏唱好。只是有一件事,还请大人关照。”

“是不是家人的安全?”

“正是。我怀疑家父的那场车祸,就是他们使的手段。”

“嗯,此事我来解决。还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没有了。”袁保通爽快地一笑,“他们孝敬我的那些东西,足够我用三个月了。”

两人交谈完毕,袁保通先自离去。

宗泽望着袁保通的背影,心里颇有感触。一般来说,像袁保通这个阶层的人,对官府的怨气往往很大,官府也往往将他们视为刁民,二者似乎很难做到同心同德。其实,刁民乎,顺民乎,与官府的作为有很大关系。如蒙官府善待,百姓不会不愿靠拢官府,因为在百姓眼里,官府毕竟是名正言顺的统制者。袁保通并非趋炎附势之徒,却能很顺当地被发展为官府的耳目,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由此宗泽体会,官府要想取得百姓的支持,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关键在于一句话,就看你是不是真正对得起他。

袁保通提供的这个情报,可谓既在宗泽的意料之中,又出乎宗泽的意料之外。说它在意料之中,是因为宗泽料到敌对分子面对自己的反击,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而他不顾种种非议,再度采取非常措施,用意之一也正是要敲山震虎,逼迫对手加紧活动,从而加速暴露过程。现在看来,这个目的是达到了。

说它出乎意料,是因为宗泽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凑巧,有人暗中鼓动叛乱,却恰恰鼓动到了自己的眼线身上。作为一个指挥员,最担心的不是敌情严重,而是敌情不明。虽然此前宗泽已对隐形对手的存在做出了判断,但那毕竟还只是判断。如今,这个判断得到了证实,而且同时还获得了某些线索,这就不一样了。得此意外收获,宗泽非常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