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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价骤涨是因货源紧缺所致,那么货源紧缺又因何故?”听了宿向荣的禀报,宗泽面色沉郁地皱眉问道,“汴京水陆交通四通八达,自金军撤去后,与各地的商贸往来早已恢复,这一向的状况不是都很正常吗,如何货源便突然紧张起来?”
对此,宿向荣的回答是,据商家称,是因为近来汴京周边贼寇活动猖獗,进京商旅屡遭劫掠之故。
“哦?竟有此事?此况属实吗?”
“商家都是这般说。属下倒也在坊间听到过此类传言,不过知之不详。”
“这么说来,他们涨价涨得是有根据了?”
“这……这还不好说,有待进一步查证。”
“你要尽快查。”宗泽沉吟有顷,对宿向荣指示,在未摸清有关情况之前,没有轻率触动商家,这种谨慎做法是对的。但是调查工作要抓紧,调查层面要深入,调查范围要扩大,调查结果要随时上报,以为官方制定对策提供依据。
宿向荣连称明白。回到司户官署,他便立即召集属下吏员,按照宗泽的吩咐,将任务一一分派了下去。
宿向荣前脚走,闾勍后脚就进了门。他也是赶着来向宗泽汇报有关情况的。他所汇报的,正是宗泽急欲了解的关于贼寇打劫商旅之事。
据闾勍说,近来确实是在京郊连续发生了几起进京货商遭劫事件。昨日下午,又有一个粮商的车队在城西牛家泊一带被劫。由于目下乡间匪患丛生,拦路抢劫现象普遍,劫案又不是出在城里,闾勍起初对此也未以为意。但随着这种事接二连三地发生于京郊,还是引起了他的警觉。于是他就命人对劫匪的来路进行了探查。
“查出是什么人干的了吗?”
“据刚刚接到的回报称,多数劫案乃老佛崖姚三保部所为。此外,盘踞在城西的尚文炳等流寇也有份。”
“嗯,能找到祸根就好,这事你办得及时。”宗泽赞许地点点头。踱步考虑片刻,他对闾勍作了两点指示。一、以留守司名义致函姚三保、尚文炳等部,饬令他们遵守国家法度,维护社稷安宁,停止劫商活动。二、组织厢兵乡勇,并抽调部分禁军,协同组成临时护商队,在各主要商道上流动巡查,为往来汴京的商旅保驾护航。
闾勍领命,当日便向姚三保等发出了函件。组建护商队的事,亦于日内即开始着手筹备。
至此,导致榆林巷骚乱的来龙去脉似乎已经捋清,解决问题的措施亦已布置停当。然而宗泽却仍然感到不踏实。因为最起码,在他的心里还存在两大疑问。
疑问之一是,有若干商旅遭到了匪寇的抢劫固然不假,但那些山匪土寇毕竟不同于铁壁合围的金军,就其能量而言,只能作案于个别地段,焉能广泛地影响到汴京与外埠的通商?疑问之二是,京郊劫案频发乃近日之事,就算是会对汴京市场造成一定影响,也应有个渐次波及的过程。如何那边刚有风吹草动,这边紧接着便波翻浪涌了?两者衔接得是不是也太紧凑了?
这两个疑问给宗泽带来的预感是,事情恐不似表面看来那么简单,解决起来怕也不会那么顺利。
果然,这个预感很快便被验证。时隔一日,宿向荣报称,汴京物价眼下确呈全面回升趋势,而且越是大商家,回升幅度越大。诸商家众口一词,俱言此举系因水涨船高之故。至于进货渠道及库存现状等情况,各商家则皆不吐实情,欲摸清底细颇为困难。周边地区生活物资的价格正在调查中,但因人力有限,全面掌握数据尚需时日。
从闾勍那边反馈回来的情况则是,姚三保、尚文炳等杆子接到留守司的致函后,倒是都很快给予了回复,且都对打劫行为满口认账。但其态度却皆十分恶劣。他们在回信中都声称,我等树帜抗金,也是需要粮饷的。如果宗留守能给我等发饷供粮,自然省得我等费事。如其不然,我等便只能自行筹措。而采用何种方式筹措,就不劳宗留守指点了。
更糟糕的是,对姚三保等杆子无视留守司劝诫的消息,宗泽原是有令禁止外传的,可不知怎的,这个消息却偏偏很快便广为人知了。这就更使抬高物价者振振有词。一些本来未敢轻动的商铺,这时亦闻风而动起来。
这事来头不善,不能排除其背后另有隐情,宗泽暗自揣度。自从草关镇事件陷入泥沼,他便隐约有一种感觉:似乎是有个隐形的对手,在暗中与他进行着较量。往前联想到初到汴京之夜的那场大火,往后联想到眼下这场异常风波,这种感觉便越加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