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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各地援军迟迟不至,此时汴京已被金军攻破。宗泽得悉噩耗,率部到达大名府后,又力劝赵构紧急聚集勤王兵马前往救驾,但赵构却仍是只遣其一部分兵马出征,自己却要率主力避往东平。宗泽无奈,只得再自提孤旅进军开德。

这一次他打得更艰苦,也更漂亮。在开德,他与金军的精锐部队连续作战十三回,皆捷,打出了响当当的“宗爷爷”的威名。但可惜终因势孤兵寡独木难支,最后,依然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徽宗二帝凄惶北狩,中原大地改颜易帜。

目睹无数将士血溅沙场壮烈捐躯,宗泽已是与金军杀红了眼。不报此仇不雪此恨,这口气今生他是绝难下咽。于是,这时宗泽的志向,便明确地集中到了驱逐金虏恢复中原这个目标上。若能在有生之年成就此功,他将含笑九泉死而无憾。

然欲抗金复国,必须上下齐心。不幸的是,朝廷的立国方针与宗泽的愿望并不一致。而且由于宗泽的刚直秉性难改,对赵构屡次在关键时刻退缩逃跑的行为多有质诘,搞得赵构相当尴尬,他自然是不能见宠于这位康王。而靖康二年五月一日,新朝在应天府建立,改元建炎,新君就是前康王赵构。宗泽的遭遇如何,那便可想而知了。寸功未立的汪伯彦和元帅府任命的另一个副元帅黄潜善,因为擅长逢迎拍马,均被赵构安置为新朝要员,而宗泽这个在国难当头之际奋勇征战屡建奇功的老将,却被命令交出兵权出知襄阳,后又改为出知青州,被胡乱安排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差事。

如此一来,宗泽的以身许国之愿,便眼看着又要泡汤了。

不料时隔不到一月,突然又有转机:就在宗泽的那颗沸腾之心正在逐渐变凉的时候,朝廷将汴京留守兼开封府尹的重担,放到了他的肩上。

此事由两方面的因素促成。一个因素,是原汴京留守范讷庸碌无能很不称职,以汴京地位之重,其主官亟须做出调整。另一个因素,则是由于新任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李纲的鼎力推荐。

李纲也不是个善于逢迎之人,但他的崇高声望和治国能力,在当时的朝臣中无人可与比肩,之所以选择李纲出任开国宰相,乃是赵构的权宜之计。而作为主战派中坚人物,李纲原本是想擢拔宗泽进入三省担任执政大臣,只因遭到了黄潜善和汪伯彦的百般阻挠,才只好退而求其次,改荐宗泽担任汴京留守兼开封府尹。经过据理力争,这个安排总算没被赵构驳回。

虽然未能进入朝政中枢,但汴京留守之位亦是举足轻重,而且可以独当一面。在当前的形势下,其职责分量并不亚于宰执,甚至比留在朝中更有用武之地。宗泽明白,李纲能为他争来此职颇为不易,对于这位志同道合的忘年知己,他心里充满感激。就冲着李纲的这份信任,他也一定要在这个位置上干出点名堂。

但同时他也很清楚,要真正当好这个汴京留守,却绝不是件简单的事。因为他要接手的,是个饱经蹂躏的烂摊子,而他所面临的,则将是来自各方面的多重压力。

金朝是打算长期统治中原并进而夺取江南的,所以他们在撤军休整之前扶植了一个以张邦昌为首的伪楚政权。而金军前脚走,首鼠两端的张邦昌便把政权又交还给了宋朝。这个结果金朝绝对不可能容忍,他们必然将会疯狂反扑夺回汴京。

连年战乱匪寇蜂起,各种武装纷纷呼啸山林。据说出没在汴京周围的杆子不下数十支,企图趁火打劫割据一方者大有人在。而眼下的汴京城里,则是秩序混乱不堪,不要说遭受寇袭,就算是没人来打,恐怕指不定哪一天,也会由于盗贼猖獗而陷入瘫痪。

这样一个内外交困的烂摊子,一般人根本对付不了。否则朝廷也不会急于撤换掉那个不中用的范讷。

如果说上述压力是人人都看得到的,那么除此之外,在宗泽心中还有一个更为沉重的压力。那就是,能否治理好汴京,还关乎能否促使赵构回銮。也就是说,还关乎能否敦促朝廷放弃南逃政策、坚决推行抗金复国大计的问题。李纲坚持起用宗泽,其用意就在于此。宗泽赴任之前,李纲曾与他在应天府进行过一次晤谈,两人对此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