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3/3页)
张邦昌正有利用这厮之意,对此岂有不允之理。他听过危国祥开出的价位,一面在心里暗骂这厮心肠忒黑,一面却大包大揽地满口应承,说这件事老夫会专门指派一个晓事的管家去办,别的你不用管,到时候只管来取白花花的银子便是。危国祥原是料着张邦昌要乘机揩一把油的,不承想对方一点折扣没打,答应得极其爽快,倒让他颇有些诚惶诚恐了。他连忙纳头拜谢,说表舅的恩典国祥心里有数,日后国祥一定有好心献上。
张邦昌笑道,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胳膊肘总是要往里拐的,若老夫将来有幸归朝,还可对你多做关照。
危国祥奉承道,那是,那是。国祥不才,全赖表舅提携。表舅满腹经纶德高望重,重掌朝纲当是指日可待之事。
张邦昌就点头叹息,说老夫也是希望能早日回到皇上身边,为国出力为主分忧啊。只是如果那李纲率师回京,也便无须老夫再操那份闲心,至于你,恐怕就更不用说了。
危国祥原对召还李纲就相当反感,听了张邦昌这话,马上愤愤地脱口而出:“我知道那厮回来不是好事,可就邪了门儿了,朝廷有多少人不能用,却偏要召回这人!”
张邦昌瞅着他隐隐一笑,拖着长腔道:“圣命难违,让你召你就去召嘛,哪里来这许多废话。况且,他李纲到底能不能回京,依老夫看,也还说不准。”
“说不准?难道皇上还会改变主意?”危国祥听张邦昌似乎话里有话,有些不解地看看张邦昌。
“皇上改不改主意,那是皇上的事,咱们只说李纲。千里回京,山高水险,他难保不会出点什么岔子吧。”
“岔子?什么岔子?”危国祥与张邦昌目光相对,忽觉他眼中闪出一丝杀机,“您的意思是——”
“天有不测风云嘛,你这信使责任重大,务必要好自为之呀。”
“噢——”危国祥心中一凛,领会了张邦昌的意思,同时明白了这老东西如此热心地帮他卖酒楼,原来是有这件事在后边等着。
“事关生死存亡,你能不能将这桩皇差办好?”张邦昌声音不大,却变得异常阴沉。
由于事出突然,当时危国祥的心情有点慌,头脑有点乱。但只经过短暂的停顿,他便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一个字:“能!”
危国祥事后思忖,他确实舍此别无选择。张邦昌这老东西显然是号准了他的脉。凭他做下的那些恶事,李纲返京之后随时可能为他敲响丧钟。危国祥对此原本便有忧惧,经张邦昌一撩拨,便更觉事态严重。跋山涉水去请回来一个索命阎罗,老子这不是脑子有病嘛!姜到底是老的辣,老东西这个决心下得好,下得有魄力!凭老子的身手能耐,在外地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李纲,想来应当不是一件多么难办的事。无毒不丈夫,就这么干了!
不过这事不能白干。老子两肋插刀替张邦昌除掉东山再起的障碍,报酬太轻了那是说不过去的。用帮忙卖酒楼那点事搪塞不行,得让他动点真格的,在某个富庶州府给弄个肥缺干干。这话危国祥以前不敢对张邦昌提,等干完这件事,那就没什么可客气的了。
按制度,谋取官职须经科举。危国祥不具备这个资历,但是这不要紧,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这是公开的秘密,通过五花八门的手段戴上各种乌纱的人,天底下多了去了。一俟张邦昌复居高位,自有法子为他疏通。有授意暗杀李纲这个把柄在手,他敢不对老子有求必应吗?
潜伏在冰冷梆硬的土坎后面的危国祥正胡思乱想地挨着时光,忽闻耳边杀声骤起,紧接着就见眼前人影晃动,一队队金军打着火把向侧翼奔去。他知道这是佯装突围的宋军已从城门杀出,遂赶紧活动一下被冻得麻木的筋骨,趁金军巡逻队纷纷向开战处驰援之机,与其他信使不约而同地从隐身处跃出,各寻途径迅速冲入了前方漆黑一团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