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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这一怨恨,竟怨恨出了灵感:若是向官府告发“光明道”谋反,料可邀得一笔赏金,甚至能因此而谋上个一官半职也未可知,岂不强似风吹雨打地去倒腾臭鱼烂虾?
这样做合适吗?似乎没什么不合适的。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计洪奎既然不仁于前,我成千何妨不义于后?不错,这样一来,便与“光明道”结下了死结。但我就是不告发,冲我掌握着道中许多秘密这一条,一旦发现我是诈死,他们能够放过我吗?明摆着如今我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而告发了他们,官府必然要将其党羽斩尽杀绝。彼时这厮们自顾尚且不暇,又焉有闲心再来找我的麻烦?
这样算计下来,成千觉得此举是有百利而无一弊,非常可行。但他在汴京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这告发应当如何告,向谁告,他心里没谱,还是得请教牛昌。
牛昌一听有这事,觉得是个生财之道,立马来了精神,复对成千热情起来,拍着胸脯说办这种事哥哥我有路子,待我为你引见一个专事拿贼的朋友吧。他说的那个所谓的朋友,便是危国祥。其实他与危国祥的关系,无非是很稀松的酒肉关系。近日因他债台高筑,危国祥已经对他嗤之以鼻。有了这道厚礼奉送,他正好请求危国祥出面帮忙,把他的赌债之事摆平。
密谈是在一处幽静的茶楼里进行的。危国祥对于成千的告密,起初并不太热衷。当时无论城乡,大大小小的各类帮会俯拾皆是,危国祥早就见怪不怪,连他本人还入着个什么帮呢。他猜想这个臭鱼贩子八成是在帮派内讧中吃了亏,就编造了这么个子虚乌有的谋反罪名进行报复。成千见状,便郑重其事地发誓赌咒,说小可绝非危言耸听,这“光明道”确与一般道门不同,该道反意昭彰,野心甚巨,若不及时剪除,实为朝廷大患。危捕头若不相信,将其成员抓来一审便知。
危国祥笑道你真是越说越不靠谱,本捕头职在汴京,又不曾捧得皇上的尚方宝剑,跑到淮南地面上去抓人,那不纯粹是狗拿耗子吗?成千说,用不着劳动危捕头远奔淮南,小可预料,只需在汴京守株待兔,便可拿得贼党入瓮。
成千放出此言,却是有些根据。原来早在年关之前,计洪奎便有与一个绰号“中州虎”的重要人物在汴京会晤的安排,后因金军围城,事情便拖延了下来。如今战事已息,计洪奎就准备近期派人赴京联络。虽然由于逐渐失去了对成千的信任,具体的联络时间以及那“中州虎”是何人,计洪奎都没再让成千知道,但这个大致的情况,成千是了解的。而且,由于成千是北方人,计洪奎曾有意让他联系北线,还对他提起过“光明道”设在汴京的联络点,就在州桥西南的顺发客栈,只是尚未将联络人员的姓名交代给他。
成千提供的这些情况,引起了危国祥的重视。
有关神秘大侠“中州虎”的传闻,在汴京流传甚广。某些为富不仁者于夜黑风高时曾受到过“中州虎”的秘密惩处,乃至于谈虎变色。这种人不是反贼也是匪寇,拿住就是一功。倘由此入手破获一桩惊天大案,其功更是非小。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现在居然从天而降,真是一个大幸运!
既然案情重大,要不要向上司禀报?危国祥眼珠一转,认为暂且不忙。因为,一方面,他对成千之言的可信度,还有几分保留;而另一方面,如果案情属实,一经上司插手,将来的大功也便轮不到他来领受了。因此危国祥考虑,这事还是暂不声张,以自己私下里动手侦破为佳。于是他就严肃起来,叮嘱成千和牛昌,不可再将此事泄与他人。并且指使他们,自即日起,就去顺发客栈附近蹲守,留意淮南方面的来客,发现可疑者马上向他报告。许诺二人事成之后论功行赏。
成千说他去蹲守不成问题,而且只有他亲自去蹲守,方能认出谁是“光明道”的党徒。问题是他目下囊中羞涩,衣食无着,总须接济他点银两,他才好用心做活。危国祥嘿嘿笑道,你不是牛昌的朋友嘛,你的花销可暂由牛昌提供。
牛昌赶紧表示,他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但因近日赌债压身,实在力不从心,不知危哥能否帮衬兄弟解决掉这点难处。危国祥问明其债主无非是一伙市井泼皮,很无所谓地晃晃脑袋说,这事你就毋庸发愁了,谁再向你讨债,你让他来找我便是。牛昌得言,顿时笑逐颜开连连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