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3/4页)

坐镇帅帐指挥的金帅宗望得到从前方飞马报来的追击部队在幕天坡遭到宋军大批增援兵马强硬阻击的战报,心知全歼袭营宋军的打算已不可能实现,再硬拼下去只会徒增伤亡,而如果再有宋军闻风而动前来驰援,今夜的这场胜仗恐怕就要变成败仗了。本着适可而止见好就收的原则,他很明智地下令金军立即撤出战斗,返回驻地坚守营盘。

宋军见金军主动后撤,唯恐其中有诈,黑灯瞎火的也不敢再作反追击,一场混战就此结束。

这时已近黎明时分,李纲、种师道两部在战场上会合。

李纲对这个变故的发生恼火透顶,一见种师道,就毫不客气地质问:“种老将军,用兵作战你是行家,不会不懂得号令专一的重要性吧?非是我李纲想争权,似这般各行其是互不关报,是要误大事的!”

种师道的火气却也不小:“说得是!莫说用兵打仗,就是操办一桌酒席,也得有个主厨,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嘛。若朝廷下令各路兵马悉归李右丞节制,老夫甘听调遣绝无二话。可朝廷偏要另设宣抚司,我老种能抗旨不干吗?再者说——”他察觉到自己的嗓门太高,忙控制住情绪,放低声调对李纲苦笑道,“再者说,划归宣抚司的兵马,其实亦非老夫真正节制得了。比如今夜这一战,姚平仲何尝得我宣抚司将令?他凭着皇上的手诏就可独自发兵,老夫又奈得其何?”

听了这话,李纲方知种师道也是无辜,乃忙拱手致歉,请种师道原谅他的误解。种师道并不介意,他说,李右丞言之不谬,何歉之有?只是朝制如此,大家俱属无奈罢了。胸中的芥蒂一说开,两人感到彼此的关系倒是更贴近了一层。

他们进一步交换了一下意见,一致认为,为确保今后军事行动的统一性,应当对今夜擅自出兵导致宋军大败的肇事者严肃追究责任。

肇事者是谁?是皇上赵桓和都统制姚平仲。皇上的责任是没人能追究的,那么便只能追究姚平仲了。

姚平仲是这场祸事的始作俑者,拿他是问也不冤枉。就算是没打败仗,种师道对其故意绕过宣抚司、径自向皇上奏请改变作战计划的做法也非常不满。他就命亲兵立即将姚平仲传来问话。谁知几名亲兵到姚平仲部溃兵的集结处来来回回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姚平仲的踪影。

原来姚平仲自知此败非同小可,回去必受严惩,而到那时,皇上是不可能出面为他开脱的,相反倒有可能老羞成怒,将所有的责任一股脑儿全扣在他的脑袋上。他不想自投罗网,于是便在混战中趁乱杀出敌阵,扔下部队单骑遁去。据说他后来由陕入蜀,隐居深山终生未出。曾有采药者于山林中偶遇,与其有过接触,言其紫髯数尺,寡言少语,行动敏捷。其身背着一个斗笠,斗笠上书写着一个很大的“恨”字。

寻找不到姚平仲,造成这场败仗的责任便无从追究了,这使李纲和种师道都甚为憋气。然而后来这个罪责居然被扣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头上,这却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当时李纲和种师道的心思其实并没在追究责任上多花功夫,而是很快地转移到了如何挽回由于盲目出击而造成的被动局面上。在率部回城途中,李纲与种师道踏着蒙蒙晨雾并辔而行,就边走边商讨了这个问题。

李纲设想,既然劫营已然铸成大错,索性将错就错,今夜再出精兵奇袭敌营,料金军定然无备。种师道同意,认为此甚合兵法中虚实相间之道,是为可行之计。并且进而延伸了这个设想:倘今夜劫营不胜,此夜仍去劫营。而每次劫营用兵不等,或数千,或数万,让金军搞不清楚宋军哪一次是虚扰,哪一次是实攻,令其防不胜防昼夜难安。这样无休止地袭扰下去,不出十次,金军必然坚持不住,不得不拔寨后撤。到那时宋军各部通力出击,全线掩杀,可望大获全胜。

李纲点头道此计大妙,以宋军现有的雄厚兵力,完全有条件完成对金军的轮番骚扰。

对策商定,两人的情绪好转过来。回城上朝时,他们即将这个新拟的作战方案向赵桓做了奏报。在他们看来,赵桓对这个因势利导的作战方案予以允准,应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是事情远非他们想象得那么简单。赵桓听了他们的设想,沉默片刻,既没拍板首肯,也未现出一丝转忧为喜之色,只是恹恹地挥了挥袍袖,让殿下众卿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