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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青怀着扬眉吐气的快感,当即押着胡义折返卢府。岂知他刚刚临近府前,便闻得满街满巷一片人声嘈杂。燕青举目望去,不觉跌足叫了一声苦。但见有大队的官兵荷枪挺戟,横刀立剑,已经将卢府团团围住。

原来那贾氏与李固刁钻得很,担心去官府报案者途中发生变故误了大事,当时乃是派出了一明一暗两个家丁。胡义作为明的一路,李固命他步行走府宅的前门,却又另派了一路暗的,骑马出了后门。

燕青是没有料到贾氏、李固这一手的。即便是料到了,他又无分身术,亦是无法同时截住这两路人马。就在胡义与他纠缠扯皮的时候,骑马报案者早已赶到了大名府衙。梁中书近日屡闻卢俊义谋反传言,已对此事高度重视,备下了一彪人马,准备随时出击围捕。现在一得消息,即命一名提辖火速提兵前往,不消一刻工夫便赶到了卢府。

这时沐浴更衣后的卢俊义在贾氏、李固的陪同下,刚刚在餐厅的酒桌边坐定,尚未动箸,就闻听外面响起了杂乱的人喊马嘶声。卢俊义让李固去看看外面因何事喧哗,李固心知乃是官兵已到,与贾氏交换了一个眼色,敷衍卢俊义道,外面喧哗不关我们的事,管他做甚,主公吃酒吃酒。

卢俊义正没好气,瞪眼发作道,你这厮恁地腿筋懒怠,去走一趟看看便怎的,我支使不动你了吗?李固暗骂道老匹夫,祸到临头了你尚不自知耶?面皮上却仍旧谦恭有加地道,主公训得是,李固就去看个究竟,给主公一个交代。便起了身向外走去。刚走到门口,正遇着那提辖带着兵士闯将进来。李固忙将身子一侧,让着众官兵进了餐厅。

那提辖劈头便叫道,卢俊义安在?

卢俊义冷不防见这光景,怔了一下,起身离席答道,在下便是卢俊义。不知这位大人带人披甲执仗进我府宅,所为何由?那提辖取出一纸文书道,本提辖乃是奉大名府留守司梁中书之命,前来缉拿反贼卢俊义归案。

听了这话,卢俊义不禁回头向贾氏、李固逼视过去。

贾氏、李固饶是贼胆如斗,此时也觉心虚。碰上卢俊义那犀利的目光,俱都慌忙垂首躲闪。卢俊义这才醒悟燕青之言不谬,后悔自己不辨皂白,不纳忠言,果然落入了歹毒小人设下的陷阱。

但卢俊义并未恐慌,他坦然地对那提辖道,大人之言差矣。我卢家祖居大名,一向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有何缘故便要谋反?再者说了,你空口说我一句谋反,我便是为反贼了吗?就算是梁中书签的文书,也须拿出证据,方可定得罪名。如若你拿不出,你便是在此杀了我,也休想让我随你走去一步。

那提辖素闻卢俊义声名威望,原本对其就有三分敬畏,见他的态度如此强硬,心下不禁犯怵,不想正面与其交锋,乃转脸对李固道,姓李的,你既告发他卢俊义谋反,须是有些证据。说出来听听,也好令他心服口服。

卢俊义亦将目光盯住了李固,冷笑道,好一个李都管,你说吧,我卢某人洗耳恭听。

李固在心里暗骂那提辖真是个废物,你快点绑了他走不就完事了嘛,无事生非地给我出这个难题做什么!不过因其早有谋划,心中有底,倒也不慌。既是已经与卢俊义撕破了面皮,退路断绝,当面指证亦何惧哉,无非是将脸皮放得厚些罢了。因之当下李固便从容地答道,若要证据,却也不难。望主公宽恕在下为了国家大义,顾不得主仆情分了。诸位请随我来。遂引着众人步出餐厅。

众人随李固走进卢俊义曾经接待过昝青云的那间厅堂,李固手指着壁上卢俊义亲笔书下的昝青云口占的那首七绝道,提辖大人将这四句诗每句的头一个字连起来读,是不是卢俊义反四个字?古人云,诗言志也,卢俊义于此藏头诗里抒发胸臆,其狼子野心可谓昭然若揭矣。

这藏头诗之事,乃是昝青云在送李固下山之际对李固讲的,原是为了让李固等人相信卢俊义确有落草意愿,以利于广布谣言,逼卢就范。现在这首诗果然被李固用作了撒手锏。

提辖认为这个证据非常有力,于是理直气壮地将面孔一板,对卢俊义道,铁证如山,卢员外还有何言为辩乎?

卢俊义深悔自己一时不慎,为歹人的阴谋陷害落下了证柄。又恨那小梁山强人,我卢俊义与你们素无瓜葛,何苦使用这种手段来坑骗我。更是痛心家门不幸,怎的竟出了贾氏、李固这等阴险负义的奸人!当时卢俊义百感交集,气极无语,唯有仰天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