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之夜 白帝城困局(第3/6页)
杨洪明白马承的言外之意,也明白马超到底在忧虑些什么。彭羕虽死,可大家不免都有疑问——为何彭羕不去找别人,偏偏要找你马超呢?要知道,马超原来可是关西枭雄,若不是孤身入蜀,本该是与刘备平起平坐的诸侯。刘备对马超虽厚加封赏,提防之心却从不曾消退。此事一发,猜疑更重。马超在益州全无根基,本就是仰人鼻息,彭羕事件以后,他行事更是如履薄冰。马超的去世,恐怕与他抑郁之心大有关系。
“所以你才如此沉默寡言?为免走老君侯的覆辙?”杨洪说得毫不委婉。
“是的……”马承认输般地松弛肩膀,叹了口气,算是承认了。他的谨慎,和他父亲临终前的心境有着直接关系。他是马家唯一的骨血,想要在益州生存下去,只能尽量小心。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杨洪道,“从现在开始,你需要做一个抉择。”
“为什么?”
“你还记得那句天子托孤给诸葛丞相的流言吗?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这跟我的抉择有什么关系?”马承还是不明白。
杨洪朝白帝城的高大城墙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异样:“乍一听,这句话是天子欲行禅让之事,但其实上诸葛丞相不可能代刘而起,所以这句话真正的重点,是落在‘如其不才’四字上,也就是说,天子对太子是有不满的。”
马承脸色登时僵住了。
“既然诸葛丞相不可能代汉,而天子又觉嗣子不才,那么君可自取,取的是什么?当然不会是取益州,所以这句话潜藏的意思,是让诸葛丞相另外找一位子嗣来取代。”
马承一下子想到了鲁王和梁王。看来刘禅听到这流言,很快就读懂了其中隐藏的寓意,这才心急火燎地把他们派到白帝城来。
“可这只是流言,真伪莫辨。”马承的嗓子有些发干。
“我原来也这么觉得,可白帝城的奇怪状况你也看到了,先是单向封城,然后天子亲卫居然被分散布置,宿卫却换了陈到所部,种种迹象,莫名诡异。”
“你是说陈到有问题?”
杨洪苦笑着摇摇头:“这绝不是陈到一个人能做到的,他背后一定是得了什么人的授意。你想想,是谁散布出这种更易嗣子的流言?是谁在封锁白帝城天子病情?又是谁把天子宿卫全都换掉?”
“有人要矫诏篡位。”马承差点大声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不妥,改为小声。
“这就是为什么在进城前我要与你谈谈。”杨洪的脸色变得严肃,“我们代表的是太子殿下,进城以后处境可能会非常艰难。你如果还保持着从前那种谨小慎微的暧昧作风,就只有死路一条。”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马承嗫嚅道,汗水从额头细密地沁出来。
“就至于此!关乎帝位,谁都不会手软。我们既然选择了太子,就只能豪赌一把,一条路走到黑,毫不犹豫地摆明立场,容不得一点暧昧和犹豫。若是败了,难免身死;若是胜了,从此一片坦途。你们马氏便可摆脱危惧之局,可以挺起胸膛了。”
杨洪举起手来,语气严厉,眼神如同两柄长戟,直直刺向马承的内心。马承怔怔地盯着杨洪一会儿,终于抱拳一拱:“听凭季休做主,在下唯君马首是瞻。”
杨洪松了一口气,他即将面对一个异常艰难的局面,可不想唯一的同伴有所动摇。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决断、执著、敏锐以及可以放心托付后背的战友。
两人刚谈完,白帝城的城门忽然开始缓缓开启,最后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城门楼,有如巨兽的口器。一名头戴瓜铁盔的卫兵走了出来,他的盔顶两侧垂下红色的垂旄,看来是陈到的专属部下。白眊兵说的果然不错,他们连白帝城都没资格进去了。
卫兵查验了两人的身份后,要他们下马,牵着坐骑往城里走去。白帝城本身是一座要塞式的城池,范围并不大,常住居民也不多,城中街道狭窄曲折,两侧都是鱼鳞式的仓库与砖堡,层叠相倚,逼仄不堪。杨洪伸起脖子,发现只能勉强看清头上的一线天空。马承告诉杨洪,这是为了防止敌人在巷战时展开兵力而设计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杨洪“哦”了一声,眼神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