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昌: 力学所早年的人和事(第3/10页)
熊:无为而治,这倒也不错。
李:我觉得晋曾毅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我举一个例子说明这个观点。大概1958年的时候,中央发了一个命令,让干部参加体力劳动,分批分期下乡劳动锻炼。那么大家就学习这个文件,与此同时,科学院开始组织一些干部去到农村参加劳动。有个从北航来的姓陆的研究生(我想不起他的名字了)好不容易才考到力学所来却又可能被安排去劳动锻炼,他对这个决定非常不满意,牢骚满腹。晋曾毅当时在我们这个组,出于维护党的威信,他做了一些解释——大概是说,组织干部去参加短期劳动锻炼,是为了避免干部脱离群众;大家下乡去体会一下劳动人民的感情,也未尝不可。结果,这位姓陆的同学大怒,毫不客气地说了晋曾毅一通。
当时流体组有两个组长,林同骥先生是业务组长,我是政治组长。我要负责政治学习这类事情,那天的文件学习就是我组织的。会后,好多人都说这个姓陆的有些过分:不要说晋书记年长、是领导,就是同辈的人也不应该如此。他们认为,这个姓陆的研究生应该向晋曾毅赔礼道歉。
然后,晋曾毅把我找去。他说:“李毓昌,我听到一些议论,似乎有不少人认为陆某某过分。谁都有年轻气盛的时候,年轻人这样是可以理解的,你不要斤斤计较,让所有的年轻人循规蹈矩反倒不好。”他不同意批评陆某某,反让我去做群众的工作。由此可见,晋曾毅有很宽容的一面。
熊:他对此事处理得不错。
李:“反右”的时候,晋曾毅是比较消极的,但有的事情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力学所第一个比较大的右派是欧阳绛。他是党员,毕业于北大数学系,人非常好,非常关心群众,在群众中有很高的威信。1957年上半年的一天,吃完晚饭后,我们在中关村附近散步,走到了化学所的礼堂,发现那里正在辩论“现在的民主够不够”。有一位极左的老兄在上面讲:我觉得我们现在的民主已经足够了,如果再有民主的话,右派分子等反动派就会翻天,利用宽松的环境到处放毒。我们这些力学所的年轻人都觉得这种论调很刺耳,后来就说要请一个人上去驳斥他。请谁呢?大家推来推去,最后选了欧阳绛,因为他一方面是党支部的宣传委员,口才比较好,另一方面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讲一口非常流利的北京话。就这样,欧阳绛上台说了一通。大意是解放以后我们劳动人民当家作主,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民主,但你要说我们民主够了,那就有些过分了。我们还有很多地方不够民主,所以还存在官僚主义、宗派主义等,应该发动大家来揭发这些现象,整顿整顿工作作风。事情就这么了了,我们普遍觉得他说得很委婉,以后力学所的人没再提过此事。
不久,鸣放结束,开始“反右”。我们不提此事,人家却把大字报贴到我们力学所来了,题目是:力学所包庇欧阳绛!
熊:是化学所的人贴的吗?
李:不知道是哪个所的人贴的。他们质问力学所,对欧阳绛这么严重的右派言论还不处理,究竟要包庇到何时?力学所内部一些管人事、管保卫的转业干部也响应。到后来,晋曾毅招架不住了。就这样,里应外合,欧阳绛被划为右派。
熊:欧阳绛是不是也给晋曾毅提过批评意见呢?
李:提过,而且很尖锐。欧阳绛批晋曾毅说:党叫你来领导,你不好好领导,尸位素餐!但是我估计当时晋曾毅也不知道当右派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从他的人品方面来看,如果他知道,他绝不会借机打击报复的。
熊:听到欧阳绛的批评时,晋曾毅当时是什么反应?他有没有为自己辩护?
李:他没辩护。当然,他当时也不会太愉快啦。
熊:1958年,晋曾毅离开了力学所。这是为什么?
李:就是为了办中国科技大学吧。后来他就死在了中科大。他有肝病,而且看来他的病有遗传因素,因为他的家族,尤其他的兄弟都是很早就得肝病而死的。
杨刚毅和钱学森之争
熊:晋曾毅之后就是杨刚毅了。
李:杨刚毅是1958年到力学所来的。中间他曾一度离开了力学所,但后来他又回到了力学所——大概张劲夫比较欣赏他这个人。他的特点是什么呢?干劲比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