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交远攻六(第2/3页)
主将白起这里,其实有好几面旗子,取决于他有多少个“小队”(也就是上述的小方阵)。每个小队有属于自己颜色的旗帜,是小队兵士瞩目的地方。当白起竖起某色旗帜,相应的某小队就要立刻竖起他同样颜色的旗帜答应——叫做“应旗”。主将白起把旗帜向左摇动(当然他不会亲自摇,他身边有一群掌旗的彪形大汉),该小队相应的旗帜就也向左摇,小队战士就往左冲杀。大旗右摆,则战士右攻,阵形右移。当主将旗帜低压摇动,小队将领也同样立刻应旗,压低摇动,意味着他的战士们要拔足飞奔。旗帜的高低配合着鼓声的急缓,控制士兵冲杀的进度。白起所要做的,就是调度自己身边这一群颜色纷杂、代表不同小队(小方阵)的旗帜,所以他需要站在地势高亢的地方。白起的职责,基本上跟交通路口的警差不多,一旦旗子挥乱了,就要堵车、肇事、出车祸了。
白起该怎么指挥呢?他的秦兵数量只有韩魏联军的一半儿,如何才能以少胜多呢?几乎所有兵书上都会这样回答: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对方。兵书上的这个结论,大约就是从白起的伊阙之战总结出来的吧。
白起站在伊阙的缓山坡上,眺望韩魏两军。他们蝗虫一样布置在地平线上,韩军都穿着高质量的重甲,每人像一个碉堡一样,魏军也是如此。情报部门则似乎带来好消息,韩魏两军互相推脱、各自观望,谁都不愿先与秦军交战。白起点点头,决定声东击西,利用敌人两军不能齐心协助的犹豫心理,先设疑兵同韩军对阵,摆出要进攻韩军的架势,其实却是抽调自己精锐主力,乘魏军不备,集中优势突然向魏军发起攻击,以求击溃魏军。
白起按照自己的设想,挥动“疑兵”去挑逗韩国人的大阵,进行佯攻。所谓疑兵,就是堆出无数旌旗和飘带拥在阵前,令敌人眼花缭乱,误以为这是我们的主力进攻方向。韩国人看着花花绿绿的旗子不知虚实,心理素质差的甚至开始放出六百步的弩箭。侧后的魏国人则变得悠闲起来,以为老韩已经打起来了,有老韩在前边顶着,自己先打个盹吧。正这时候,就像山崩海啸一样,白起的主力各阵,一起挥动旗帜,急趋鼓噪压来,猛陷魏军阵列。他们号称“奋击”,精锐之士,斗志昂扬,蹈死不顾。魏人来不及统一调度,纷纭各自为战,或奔或斗,旋即大崩。
韩人却未能援之以手,他们受眼前疑兵困扰,加以保存实力的自私想法,终于固立不动,干等着魏军被屠杀。等到魏人已经尸横狼藉,血流成渠,被攻歼殆尽时,韩军方才知道自己势力已孤,发现秦人杀完魏师以后,拎着滴答着鲜血的兵器和人头,移师而至,来砍自己的脑袋了。韩人估量了一下,觉得光凭自己是打不过的,于是干脆不战自溃。
秦军乘胜追击,扩大战果,大获全胜。白起指挥秦军,在伊阙大战共歼敌24万,并杀死魏将“公孙喜”(一说俘虏之)。随即白起乘胜远击,秦师攻拔韩国五座城池。同年他北渡黄河,攻取韩魏在山西的部分地区。白起因功升迁为“大良造”(商鞅曾任此爵,在秦的二十等爵中列第十六级)。
公元前293洛阳南郊的这场“伊阙大战”,确实是古来罕见的大杀戮。白起首次出山,即创中国战争史上的杀戮之冠:斩首二十四万!如果用马车来装这些人头,车队会排出四十公里。如果你家就住在洛阳“龙门石窟”附近的大道边上,那么这个血淋淋运送红西瓜回秦国请功的车队,要花一天一夜的时间才能从你家门前通过。
根据秦国的赏功法令,一个人头可以换一百亩土地,当时的三亩相当于现在的一亩,一亩产粮一百多斤,一个人头换来一百亩刚好够养活一家人。如果多杀几个人头,就有幸名列未来皇权时代的小地主。正是这些赏罚激励着秦人在战场上舍命鏖战。
从前的春秋时代,是以割掉俘虏的耳朵来计数请功的,但大约耳朵很容易伪造,现在必须用原装人头了。二十四万人头,折合两千四百万亩土地。中国历史上最早一批地主,就是这么血淋淋地产生的。每个毛孔都滴着血,顺着人头散乱的发髻。
由于韩魏主力在伊阙大战丧师殆尽,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白起与秦国名将司马错、相国魏冉三人联翩对韩魏用兵,取魏国城邑大小六十一,并夺得韩国北部著名冶铁城市邓(河南济源地区),以及韩国南部冶铁名都宛(今河南安阳,原属楚国北部重镇,吴起曾经挂职锻炼的地方,那里出产的铁制兵器惨毒如蜂蜇人,但却被孟尝君伙同韩魏两国攻下,宛地给了韩国。给了韩国就等于给了秦国,如今秦人终于把它从韩人手里抢来了,成为秦人重要战略物资生产基地。孟尝君真是资粮于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