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哉矫,大晋风流二(第2/4页)

晋、齐两军主帅同时发出命令,玄襄阵与锥形阵迈着虎步,稳健地相互逼近。战车的驷马也都马甲覆体,马胄护首,只露出两只大眼睛和四个马腿,远看真像披鳞的惊龙。到了可以看见敌人鼻子的时候,双方都整顿阵形,争取在战车错轴的瞬间,两两合作,夹击对方。在箭雨中,晋车搅起飞泥,像彗星一样划破漆黑的敌群。战车下的附属步兵挥动戈戟,展开近身肉搏。

但刚一交上手,郤克却吃了大亏,一支带着倒刺的硬箭,嘣地一下命中在郤罗锅的罗锅儿上了,准确地说准确地说是穿透他的鲨鱼皮或犀牛皮衣甲,命中在锅底的右半部分。郤克疼得哇哇暴叫,血水从右脊梁骨一直流到鞋上。这一箭入肉很深,失血过多的他哼哼着说:“不行了,不行了,我疼得不行了!”

郤克的驾驶员解张回头瞪眼:“钧座,忍忍吧。我也中箭了,箭杆子从手一直穿进我肘子里,车轮都染红了,我撅了箭杆子继续驾车。您还是忍忍吧。”郤罗锅说:“不行,气儿都喘不上来了。”

“站直了,别趴下!”

“不行啊,泰山压顶腰不直了!”

一次冲锋,战车的活动半径是一公里,接战之后,斗上一段时间,战车就要返回原位,重新织阵二次冲击。郤克由于箭伤钻心,疼得不行,打算中止第二回合交战。驾驶员解张急了,大喊:

“咱车上的战鼓和旌旗,就是全军眼睛死盯的地方。疼不怕,疼离死还远着呢!拿起鼓棰!快接着敲吧!别坏了晋主席大事。再冲!”

说完他把两手缰绳交在一处,右手腾出来,协助郤克擂鼓。郤克也玩儿命了,再冲就再冲吧,把鼓擂得像过年放炮。战鼓齐声擂动,碰撞在四野的山崖,山崖蓦地变成了牛皮鼓面,隆隆隆隆,隆隆隆隆,军士们听见急密的鼓声,就像西班牙的斗牛见了红布,全军振吼,杀声冲天。而郤克的驾驶员单手控制不住缰绳,战马歇斯底里了,狂奔不止,后边晋军将士误以为中军已经获胜,遂奋勇冲杀,形成排山倒海之势。齐国在老一辈霸主“齐桓公”时代曾经北伐山戎,存卫救邢,不可一世。但它是组成诸侯联军大举出征,没有大决战经验,一直是胡萝卜加大棒,连哄带吓,实际是个纸糊的蜥蜴,实战经验与战斗力不足。晋人则在长期对楚对秦的争霸战中久经沙场,铜马萧萧,无坚不摧,无垒不克。齐军抵抗不住,晕头转向,全线崩溃,纷纷曳了兵器饿着肚子奔走。齐国营垒遂破,很多士兵掉在了滚热的粥锅里,只在临死吃了两口。

晋军司马韩厥(念“觉”,负责三军队列秩序的,未来赵魏韩的韩国先人)赶上来,把伤势严重的元帅郤克替下,继续指挥追击齐军:“瞄准中间那个华美的金舆。”

金舆上的齐顷公像翘起前腿儿的壁虎一般狂奔,尾巴已经脱落啦,被后面的韩厥叼在嘴里啦。韩厥把他撵得绕着山腰跑了三圈儿,釜底游鱼似的。齐顷公一边跑,一边还朝后面放箭,压制韩厥的追击距离。齐顷公连放两箭,左一箭,射掉韩厥的左边保镖,使之像一捆葱那样倒栽下车;右一箭,把韩厥右边的副官射死车中。箭法还真厉害呀。

就剩中间“光杆君子”韩厥了,韩厥跪在马屁股后面捏着缰绳死追。其实韩厥按规定不应该居于车中位,他作为将官应该站在车左,中间是驾驶员,右边是保镖(车右)。但是韩厥前天做了个梦,老神仙指示他,打仗的时候,站两边儿不吉利。因此他改换到中间,这才拣了条命。

齐顷公逞起威风,又抽出一枝箭,从容不迫地在鞋底子上磨了一下箭头,瞄准韩厥,说,小子,我让你追!刚要射,却一个趔趄,趴车里了,原来他的战马给树枝挂住,不动窝了。赶紧叫驾驶员赶马,让保镖(车右)逢丑父下去推车。可是逢丑父昨天夜里睡觉跟一条毒蛇搏斗,胳膊给咬伤了,现在还麻痹着呢。

韩厥的部队从后面蜂拥而至,形势危急万分。逢丑父跟主子换穿了衣裳,准备替齐顷公受死。这是个李代桃僵的办法。韩厥追至,一看上边一个家伙穿得最阔气:腰带上玉佩就别了七八串儿,还有什么扇子啊、钥匙啊、印章子啊、镜子啊、宝剑啊,没跑儿,准是国君齐顷公——就是脸儿黑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