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屠霍记(第4/10页)

张安世突然发现,他被算计了。算计他的,不止刘病已,还有命运。一不小心,他就被命运推进历史的泥潭中。前进是危险的,退后更是危险的。站着一动不动,不是被风吹成干尸,就是被雨打成落汤鸡,一样是危险的。

一时间,张安世仿佛被人拿泥巴堵住大嘴似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公元前68年,四月十七日。张安世被任命为大司马,兼车骑将军,主管宫廷机要(领尚书事)。

谢天谢地,终于搞定张安世了。接着,魏相的下一步棋,就是夺权。怎么夺,从哪里夺,魏相胸有成竹。很快的,他秘密给刘病已上书,陈述他的设想。

在汉朝,向皇帝递交文书,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一般文书,都用开口封套。另一种是重要文书,加密封,由皇帝亲自拆封。此加密封书,古称“封事”。两种文书,一律由领尚书事向皇帝转交。

魏相给刘病已呈交的文书,属于加密型。但是,为防止万一,他没有把文书交给领尚书事,而是托一个可靠的人,直接转交皇帝。而那个可靠的人,则是刘病已的岳父许广汉。

魏相要整的人是霍家,许广汉则十分乐意替魏相跑上跑下。究其原因,许广汉跟霍家也是有过节的。

当初,刘病已封许平君为皇后,也想做个顺水人情,封岳父许广汉为侯。但是,这事马上就被霍光否决了。霍光认为,许广汉不具备封侯资格,不过呢,封君是可以的。于是,刘病已只好将许广汉封为昌成君。

侯与君有什么区别?这个区别可大了。如果在战国,“君”比“侯”大。时过境迁,两者倒过来了。汉代的“侯”比“君”大,君只有封邑,侯有爵位。而让许广汉郁闷的是,“君”多封给女士,霍光允许封他为“君”,似乎有点讽刺的意思。

讽刺又怎样?只能将就将就,忍着点吧。这笔账,留着将来再一起算。然而,魏相之所以要弃领尚书事,走许广汉这边路线,原因不仅是许广汉乐意替魏相跑腿,更重要的是,霍家也有一个子弟是领尚书事。那个人,就是霍光侄孙霍山。

到目前为止,魏相总共给刘病已交过两次加密型文书。第一次就是建议刘病已封张安世为大司马。这一次,他之所以要避开霍山,是因为他上书告诉刘病已的内容是,要想铲平霍家势力,第一个要办的事,就是架空霍山的权力。因为,霍山盘踞的这个职位,太过重要了。

汉朝每天有多少文书经过领尚书事,而那些状告霍家的文书,有多少是转交到皇帝那里的?只要霍山在那里待着,就别想让皇帝听到不利于霍家的消息。长此以往,皇帝无法收集不利于霍家的文书,又如何跟霍家博弈。

那么,怎样才能架空霍山的领尚书权力呢?魏相提出两种建议:另开特别道通,这是一种;允许人人都可以给皇帝上加密型文书,这是另外一种。

够了吗?当然不够。

按惯例,凡是上奏章给皇帝的,要同时写两份。奏章送到宫廷秘书署(尚书),先行审查副本。如果认为不合适,连同正本,一齐搁置。所以,魏相又认为,为防止秘书署作弊,最好废除副本。这样的好处就是,加密型的文书内容,领尚书事霍山想知道的话,门儿都没有。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魏相这一招,实在太高了。很快的,刘病已批准了魏相的建议。同时,任命魏相为给事中,参加国家大事决策。

到此,因为有魏相做幕后推手,刘病已才大胆做了几件大事。那就是前面说过的,封太子,任命太子太傅和太子少傅。同时,许广汉也顺利升级,被他的皇帝女婿封为平恩侯。

至此,魏相认为,事情已经成功大半。他更加相信,他已胜券在握。

事实上,魏相在动,霍显也在动。霍显已经认识到,刘病已封许平君的儿子为太子,那就决定了自己的女儿霍成君将来生的儿子,只能封为亲王。要想让霍成君将来的儿子封为太子,一个字,杀。

不杀,就不可能有机会。过去是毒杀皇后,霍成君才能当上皇后。现在只有杀了太子,霍成君将来的儿子,才会有机会当太子。这是霍显的逻辑。这个逻辑,无论怎么证明,都是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