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可怕的吕雉(第7/7页)

哪里有荒谬,哪里就有荒谬的反抗。法国加谬的理论和美国垮掉的一代几乎同时出世。似乎在当时,对时代的悲观绝望是每个人的共同情绪。美国人为了拯救这代人,也像加谬一样发明了一个拯救自我的伟大英雄,他就是《阿甘正传》里的那个阿甘。

我们在《阿甘正传》里发现一个奇异的镜头,阿甘疯狂地迷上了流浪型的长跑。我们永远都在路上,这几乎是那一代美国人的共同心态。他们不但在物理学、地理学上流浪,更是在广阔无际的心灵世界里流浪。越来越多的美国青年都加入了阿甘的行列,最后他们发现,只要勇敢地跋涉下去,总有发现生活意义的一天。

这就是明知世界是荒谬的,仍然要勇敢活下去的全部意义。活下去,真的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孤独焦虑的刘盈,在吕雉的阴影之下,只有他一个人在艰难地生存着。他这个垮掉的一个,反抗荒谬的唯一手段,就是使自己变得荒谬。于是乎,他离开病床以后,不是上朝听政,而是长年累月地沉浸于酒色淫乐之中。

这个叛逆的孩子,仿佛要告诉他的母亲:我要以我的堕落,来刺激你的痛苦!

对于刘盈此举,司马光在《资治通鉴》无不为他感到可惜。司马光批了一句:笃于小仁而未知大义也。这话的意思是说,刘盈这孩子,只会小仁小爱,母亲稍微打击一下他,就纵酒伤身,忘了国家社稷之大义,实在不该啊!

司马光说得好轻松啊。他以为,拯救一个孩子的绝望,犹如他小时候砸缸放水就能成功的。或许吕雉会如此以为,如果要让一个孩子成长,就让他承受风雨的洗礼和残酷无情的野外训练。然而在刘盈的一生中,他经历过战争致天下混乱的洗礼,经受过被父亲逃难踢下车的耻辱,种种残酷的现实都不能泯灭他心中的善念和仁爱,难道吕雉造一个残酷的人彘,就能一夜教育出一个残酷如她一样的孩子?

如果说,吕雉让刘盈参观人彘,是出自于她的一种教育手段。那么,我们只能说这是一种变态的教育。当然,不流血的中国古代政治,那是十分罕见的。吕雉的时代,从人彘开始,流血的政治也再次证明,吕雉不是政治家,连政客也算不上。充其量,她只算一个报复狂的强势者,一个教育理念绝对失败的变态母亲!

中国当代诗人梁小斌,作为从“文革”阴影里爬出来的人,写下了一首震撼时代的诗歌《中国,我的钥匙丢了》。在他的诗里,钥匙是一把关闭愚蠢时代,开启新时代、新生活的灵魂工具。一个时代,特别是一个时代的青年,如果失去了这样的一把钥匙,那么我们的民族和国家,小至个人,都将是绝望无救的。

对刘盈来说,他的灵魂钥匙就是仁慈。现在,吕雉活生生地夺走了这把人性钥匙,关闭了光明大门。同时,刘盈就像一只可怕的小鸟,失去自我,又无力还原自我,从此他只能永远活在吕雉的手掌之中。

那只手掌,就叫魔掌!

一旦落入其中,永世不得翻生!

悲哉!刘盈!悲哉!吕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