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走出冀州(第5/9页)
众人跟随刘秀虽久,却谁也不知道刘秀今天生日,不免有些措手不及,惶惶然一饮而尽。刘秀再为诸将斟酒,举杯又道:“今日一过,我便年满三十。三十出头,人生过半,思来不免怆然。前半生已了,是非恩怨,成败荣辱,皆不可追。后半生未定,敢与诸君共努力。”
诸将闻言,无不感奋,昂首痛饮,恨不能带杯而吞。
酒至三巡,刘秀再道:“诸君随我至今,不离不弃,深为感激。诸君于我,真可以共患难、托死生。今日,请与诸君剖心。诸君知围棋乎?”诸将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刘秀道:“人生如棋,人也如棋。在洛阳之时,我这枚棋只剩一口气,朱鲔等人只须花上一手,便可以宣判我的死刑,将我从棋盘上抹去。如今来到河北,有诸君追随左右,我这枚棋总算是多延了好几口气,但仍然不能算是活棋。为什么?因为无眼。只要无眼,就不能称为活棋。眼是什么?眼就是根据地。诸君扪心自问,我等来河北已逾一月,根据地在哪里?”
诸将默然。诚如刘秀所言,他们这一路经过,所到之处,“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离开之时,“走好走好,不送不送”。挥一挥衣袖,既带不走一块云彩,也留不下一颗尘埃。在河北经营了一个多月,他们仍然只是一群陌生人。
刘秀再道:“所谓河北,无非幽、冀二州2。我等来河北一月有余,未出冀州范围。而冀州牧庞萌、尚书令谢躬,皆出身绿林军,乃是朱鲔心腹,领兵驻于冀州,明为讨贼,实则掣肘于我。如今邯郸兵变,冀州必乱。庞萌、谢躬二人责无旁贷,势必要出面收拾。朝廷素来忌惮于我,我倘若发兵救难,非但有与庞萌、谢躬二人争功之嫌,日后也恐将授人以柄,自招祸殃。既然如此,不妨北上幽州,静观时变。幽州僻远空虚,为朝廷势力所不及,我等欲求活,眼必在幽州也。”
诸将于是拜服。
No.4 天有二日
事实证明,刘秀低估了王郎,而且是大大地低估了。
王郎自从赶走耿纯、盘踞邯郸之后,自立为皇帝,以刘林为丞相,李育为大司马,张参为大将军。一个皇帝再加上三驾马车,朝廷的架子就算搭起来了。和洛阳朝廷相比,王郎这边虽然规模简陋,但要团结得多,高效得多。
王郎有一个好爸爸,或者说,他认了一个好爸爸——汉成帝,而他也摇身一变,成了大汉帝国首选的继承人刘子舆。王郎很清楚,他的身份就是这个朝廷赖以生存的最大本钱,而这也就注定了,他拥有无可动摇的权威,刘林、李育、张参等人,只能自甘人臣,不可能对皇位存有觊觎之心。因此,王郎乐意放权,也敢于放权,让他手下的这三驾马车各尽其能,纵情驰骋。至于刘林、李育、张参等人,此前就已经有了十多年的深厚友谊,一旦同朝为臣,也都彼此体谅忍让,各司其职,各安其位,不像洛阳朝廷一般,明争暗斗,派系林立。
邯郸朝廷新立,当务之急就是对付仅一河之隔的赤眉军。王郎问刘林:“还淹吗?”刘林摇摇头:“不淹了。”
王郎奇道:“你不是一直主张掘开黄河,水淹赤眉军的吗?”
刘林讪笑道:“当家方知柴米贵。当初替刘秀出主意,只图一时之快,不用计较后果。如今我任丞相,一切当以朝廷为重。赤眉军数十万人,天下无敌,他们不来进犯我们,我们正该额手称庆,哪里还敢主动去招惹他们?”
王郎问:“童谣有云:‘谐不谐,在赤眉。’赤眉军屯兵濮阳,虎视眈眈,该如何应对?”
刘林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臣自有主张。”
刘林派一能言之人,前往赤眉军营中,向赤眉军首领如是说道:“你们一开始前往洛阳投降刘玄,后来却又不告而别,降而后叛,刘玄对你们怀恨在心,时刻不忘报复。此次刘玄派刘秀前来河北,就是要让刘秀悄悄掘开黄河,将你们淹死在汪洋之中。你们看看,刘玄和刘秀,多狠的心!这么缺德的事,他们也想得出来!我们实在不忍心见诸位葬身鱼腹,于是将刘秀赶出邯郸,使其阴谋不能得逞。”
赤眉军一听,皆悚然变色。如此说来,竟是王郎救了他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