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顶戴花翎下的面孔(第49/51页)
慈禧大喝:许景澄无礼!
联元,那个昨天差点被砍去脑袋的大臣拼死上前争辩道:在中国传教,是由法国人开的头,即使开战,也应该与法国一国开战,哪有同时与十一国开战的道理?如果这样,帝国真的要亡了!说完,也大哭起来。
载漪又大叫联元通敌,说只要杀了他,洋人自会退去。
这时,人称外号“油浸胡桃核”的军机大臣王文韶一反圆滑面孔开了口,言:“中国自甲午以后,财少兵单,今遍与各国启衅,众寡强弱,显然不侔”,“一旦开战,将何以善后?望太后三思!”
慈禧指着七十多岁的老臣王文韶,说:“尔所言,吾皆熟闻之。尔为夷人进言耶?”(罗敦融:《庚子国变记》,载《清代野史》卷一,巴蜀书社1998年9月第一版,第128~129页。)
慈禧命令立即草拟《宣战诏书》。大清帝国的命运至此已无可挽救。
许景澄给各国使馆的外交使节们带去了帝国政府的一封照会:
中国与各国向来友好,乃各水师提督遽有占据炮台之说,显系各国有意失和,首先开衅。现在京城拳会纷起,人情浮动,贵使臣及眷属人等,应请于二十四点钟之内带同使馆弁兵等妥为约束,即速起行,前赴天津。(《义和团档案史料》(上),第152页。)
洋人们显然不会按照这封照会的要求行动。因为北京城内所有的使馆人员都正处在义和团和帝国军队的四面围攻之中,让他们携带眷属出来,等于让他们立刻送死。
20日,慈禧太后又一次召集了御前会议。这次会议光绪皇帝缺席了。
《景善日记》记载:荣禄首先“含泪跪奏”:“中国与各国开战,非由我启衅,乃各国自取。但观使馆之事,决不可行。若如端王等所主张,则宗庙社稷,实为危险。且既杀死使臣数人,亦不足以显扬国威,徒费力气,毫无益处。”(《景善日记》,1900年农历五月二十四日。)
荣禄退出后,启秀从靴子中取出拟好的宣战诏书的草稿呈给慈禧,慈禧表示很合她的意思,言“好”。然后,慈禧又问诸位大臣的意见如何,大臣“皆主张决裂”。
慈禧然后召见了帝国政府各部、满族贵族等官员。王公有:庆亲王、庄亲王、肃亲王、恭王、醇王、端王等;贝勒有:载濂、载滢、载澜等,军机大臣、六部的满汉尚书、九卿、内务府大臣、各旗都统也都参加了召见。
光绪皇帝走在被召见的官员队伍的最前面,他“面色苍白,入坐之时,战栗不已。”
面对大清帝国所有军政官员和满族贵族,慈禧开始解释国家为什么要与洋人宣布开战,其中心意思是:洋人欺辱帝国已到了朝廷不能容忍的地步,皇帝都承认自己没有管理国家的能力了,洋人们还有什么道理来干预?洋人的照会实在是对帝国国家权力的凌辱!今日帝国臣民理当合力同心,奋勉杀敌,以报国家,永杜外人欺侮。康熙皇帝应许洋人自由进入中国传教,此举过于仁厚,成为后来帝国忧患的根源。洋人自恃兵力强大而肆无忌惮,前日天津法国领事居然索要大沽炮台,无礼到了至极的地步。帝国数千万之义和拳民,皆已奋起效卫国家!咸丰十年,英法联军走得太容易了。那时若有一得力之军,截而杀之,帝国实可转败为胜。但至今日,帝国雪耻的时候终于到了!
如此朗朗的强硬之音,回响在勤政殿的殿堂之内,帝国的官员无不肃穆。
慈禧问身边的皇帝:“帝意如何?”
光绪皇帝“迟疑良久”才说:“此乃大事,不敢做主,请太后决断。”
军机大臣赵舒翘上奏:请发上谕,将内地洋人一律杀光,“以免其为外国间谍泄露国内之事。”
慈禧说:“明白通知各使,有愿今晚离京者,即由荣禄送至天津。”
最后,慈禧令:一、准备祭祀太庙;二、将《宣战诏书》传给各省。
召见结束。
至此,中华帝国对各国宣战的准备工作全部完成。
除了口号、决心和对胜利的展望之外,帝国没有对军事问题做出任何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