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残阳如血(第19/22页)
吴奇伟部因心有余悸而推进缓慢。十四日十七时,他致电蒋介石说“先遣队到达枫香坝附近,有匪阻我,前进即止”。蒋介石不禁大发雷霆,将薛岳、周浑元、吴奇伟一并斥责道:
梧生[吴奇伟]部到枫香坝后,其主力不得停留片刻,应即向太平场、井坝道路转进。如遇匪后卫拦阻,更应猛力冲击,并设法绕至其后卫两侧,竭力抄袭。若照梧生寒[十四日]酉[十七时]电称,“梁[梁华盛]师先遣队到达枫香坝附近,有匪阻我,前进即止”,此乃为我军之大耻。当此釜底游魂之匪,若再不乘机聚歼,运其智勇,各尽职责,则何颜再立于斯世?希严令遵行!
一九三五年三月二十日,已经渡过赤水河并在西岸附近隐蔽休息的红军各部队接到了立即疾行的命令:“秘密、迅速、坚决出敌不备折而向东,限二十日夜由二郎滩至林滩地段渡过赤水河东岸。”中革军委指出,再渡赤水是“野战军此后行动的严重紧急关头”,“渡河迟缓或阻碍渡河的困难不能克服,都会给野战军最大危险”。最后,中革军委命令第一军团派出一个团,继续向西“逼近古蔺方向之敌”,“伪装我主力西进”,但“遂行此任务后”,“限于明晚渡过太平渡”。
中国革命史上最绝妙的一刻到了:刚刚西渡赤水的红军官兵,现在又掉头重新东渡赤水,并且迎着包抄而来的国民党大军,从他们三天前走过的原路又折回去了。这是国民党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因此他们依旧在向北昼夜行军,然后几乎与突然返回的中央红军主力部队擦肩而过——没有确凿史料表明这个惊人的举动是毛泽东策划已久的,也没有确凿史料证明毛泽东这个异常冒险的想法产生于哪一时刻。也许在发布鲁班场战场命令的时候,毛泽东就已经把红军三渡、四渡赤水的路线想清楚了——在撤离鲁班场战场开始西渡赤水的时候,毛泽东曾问刘伯承:“咱们第二次渡赤水河时,在太平渡和二郎滩的浮桥还在不在?”刘伯承立刻明白了毛泽东话里的玄机,他马上派人去赤水河边查看,并且安排部队把河上的浮桥看管起来。
红一军团伪装成主力继续西进的那个团行动极其成功。他们在快要到达古蔺县城的时候,遇到了前来阻击的川军的一个团,红军官兵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把川军打得疯狂逃窜,其士气之凶猛颇有主力部队横扫一切的样子。消息传到蒋介石那里,他更加确信中央红军一定会北渡长江。于是,就在中央红军开始再渡赤水的时候,国民党各路大军依旧在昼夜兼程向川南前进。蒋介石不断地发出催促电报,措辞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兴奋:“剿匪成功,在此一举,勉之勉之。”
至三月二十二日上午,中央红军各主力部队,连同中央纵队在内,全部秘密而迅速地渡过了赤水河,再次进入贵州境内。这是自一月二十九日因土城战斗失利中央红军第一次西渡赤水河之后,红军官兵第四次跨越这条纵贯黔北的大河。
两天后中革军委命令红九军团伪装成红军主力,一部分在长干山,一部分向枫香坝,沿途张贴标语,放火烧山,制造红军大军北上的假象,以吸引敌人继续北进。然后,中革军委向中央红军各军团发出了迅速南下的命令。
蒋介石偕同夫人宋美龄和一支庞大的随行队伍到达了贵阳。一下飞机,他就发表了一个热情的讲话。基于他对中央红军北渡长江的判断,蒋介石说:“浩浩长江俨如天堑,已经成强弩之末的共军,现在正为寻找渡江的地点而彷徨。”蒋介石亲赴贵阳,是来指挥与中央红军的最后一战的。当他听说黔北重镇桐梓现已经没有了驻防部队时,立即写了一封怒火万丈的信,让飞机空投给位于桐梓以北松坎的上官云相:
据飞侦报告:“本日桐梓已无我军,亦无匪踪,而只见土人向遵义逃跑。”此种不遵命令,放弃县城,只图自保生命,殊为军人最大之耻辱。如果以兵单不能两守,则盍不放弃松坎而守县城?不应弃重就轻,乃竟放弃桐梓,此非怕死而何?中[蒋介石]自治兵以来,未有见如此之奇耻,痛心盍极!限令裴[裴昌会]师速于明日恢复桐梓城,并希松坎亦派部队前往桐梓。否则照“连坐法”处治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