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为什么大型革命变得越来越少[2](第5/9页)

我认为想要激发起民主社会的人民对与他们的日常生活行为没有明显的、直接和即刻相关的思想理论的热情是很困难的。所以这样的人民不会轻易地抛弃他们的旧的信仰。因为正是需要这种热情才能将人的思想推离常走的道路,继而发起如各种政治革命的精神革命。

因此,民主国家既没工夫,也没兴趣去寻找新的观念。即便当他们对自己已有的观念产生了怀疑的时候,他们还是会保留它们,因为要改变自己的观念,需要耗费他们大量的时间和做大量的研究。他们保持原有的观点,并不是因为它是正确的,而是因为它是已有的。

民主国家的人民反对他们的信条产生大的巨变还有另外的强有力的因素。我在本书的一开始就指出了这些因素。

如果说在这样的国家中,个人的影响力是非常弱,或者几乎是不存在的,那人民大众对个人的影响就非常大了。我曾在本书的另一处给出过原因。我现在想说的是如果你认为这只是取决于政府的形式,并且认为如果大多数人失去了自己的政治力量,就会随之失去自己的精神统治,那你就错了。

在贵族社会中,人通常具有自我的伟大和力量。当他发现自己站在了大多数人的对立面时,他会撤回来,独自维持,自我安慰。而在民主社会中则不一样。在民主社会中,博得公众的好感就像呼吸空气一样重要,而遭到大多数人的反对,可以说,就像活不下去一样。人民大众不需要法律来约束与他们持反对意见的人,只需要对其谴责就足够了。孤立的感觉和无助的感觉会压垮他们,很快就能让他们感到绝望。

每当身份变得平等的时候,公众的意见就会给个人的思想施加很大的压力,包围它、引导它,并且压迫它。这更多地是因为社会的制度,而不是政治条例。随着人们变得越来越彼此相似,每个人都觉得在面对公众的时候越来越弱小。人找不到自己比大众优越的地方,也找不到和大众相同的地方,所以一旦大众与他对立时,他就会产生对自己的不信任。他不仅不信任自己的力量,还不信任自己的权利,而当大多数人说他错了的时候,他就会很容易认为真的是自己错了。大众不需要强迫他这样做,只是说服他。[22]

所以不管权利在民主社会中是怎样交织和保持平衡的,人们都很难认同大众反对的东西,和信奉大众谴责的东西。

这对于促进人们信仰的安定有很大的作用。

当一个观念在民主国家中生了根,并为大多数人所接受,它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永远存在下去,因为没人攻击它。而最初反对它,认为它是错误的人最终也有因大众意见接受它,而心底始终抵制它的人也不会露出端倪,他们十分谨慎,不想陷入一场危险而又无意义的斗争。

确实,当民主国家的大多数人改变观念时,这大多数人会在精神世界中掀起奇怪而突然的革命,但是他们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同样困难的是让他们发现自己的观念已经改变。

有时候,时间、事件或者个人独自的思维活动最终都会一点点地动摇或者摧毁一种信仰,而表面上却看不出来。它没有被公开反对,人们也没有聚集在一起对它宣战。它的支持者们一个接一个地悄悄消失,但是每天都有人抛弃这种信仰,到最后就只剩几个人相信它了。

在这种情况下,它仍是占主导地位的。

它的反对者们继续保持沉默,或者只在暗中偷偷地交流思想,他们自己在很长时间里也不确定一场大的革命是否已经开始产生,仍迟疑地保持不动。他们沉默地注视着事情的发展。大多数人已经不再相信它,但仍装作一副相信它的样子,并且这种舆论的假象足以使革新者们感到沮丧,不得不继续沉默地做出遵从的样子。

我们生活在人的思想正在发生最迅速的改变的时代里。但是,人们的原则性的观点很快也会变得比历史上之前几个世纪的观点更为稳定。这个时间点还未到来,但是也许它快要到来了。

我越是仔细地研究民主国家的人的自然需求和本能,我就越确定,一旦平等在世界上普遍永久地建立起来,那大规模的思想革命和政治革命将很难产生,并出现得比我们想象的要少。[23]